“招商大班如何?”陈大春插话说,“衙门所需,张榜公示,商家志愿投帖,选质优价廉者取之。闻得居壕镜之佛朗机贩子,即好合作之法。”
“户部、工部分设钞关课税,非新制,乃祖宗成例。”工部尚书朱衡辩白了一句,似是为了制止争论,紧接著说,“本部奉旨题覆高阁老陈恤商事,当务之急是多给预付银,以拯贩子贫累。此后凡官府差委商户采买货色,必先预付非常之四,且半年以内当全额付出。”
交了辰时,高拱走出内阁朝房,张居正闻声跟了出来,高拱料他有话要说,就站着候他。
新拔擢为太仆寺少卿的曾省吾接言道:“预付银两当然可苏贩子之困,但这只是治本。窃觉得,时下虐商最甚者,无过于‘当行大班’之制,言恤商当革此制!”
出文渊阁正向北,过文华门,就是文华殿。今次奉旨朝议,即在此停止。几天前朝会上,高拱代商陈情,皇上口谕,可集有司议奏对策。这也恰是高拱所想的。他想早日出台恤商行动,遂嘱内阁书办移司,召户部、礼部、工部、都察院、太仆寺、光禄寺堂上官及各科都给事中,到此聚议。
高拱记开初到都城微服私访那天,在草场街曾听一老妇提到“当行大班”导致商户家破人亡之事,此时听曾省吾说要肃除,便不住地点头。
“哼哼!”赵贞吉俄然嘲笑几声,道,“兴商虽不失富国之术,然抑末才是为政之理。衮衮诸公,朝堂之上,议这些当由吏目画策的细枝末节,岂不成笑?”
文华殿内一时堕入沉默。
户部尚书刘体乾干咳了一声,道:“本部接高阁老《议处贩子钱法以苏京邑民困疏》,奉旨议复,议得恤商事五:一定时估,二议给价,三严禁革,四裁冗费,五公佥报。”
曾省吾一笑道:“赵阁老所言甚是。只是,祖宗成法,只限京师,京师也只要几个衙门方可当行大班。然时下都会,凡是衙门,甚或凡是官员,便可持票令商店大班。闻得有官员开‘至本衙交纳’一票送商店,商店送货上门,即说质次,命另送;再送,仍复仍旧。商店遂知非为货色,实为讹诈款项。是以很多商店见票,干脆出钱免买。访得有一票而讹诈商店数十家者。故此制不改,终不成除其弊。”
“玄翁,本日专议恤商事,玄翁奉旨主持,”张居正走到高拱面前说,“居正意,玄翁不必多言,免得降为争辩一方。居正已嘱户部侍郎陈大春、太仆寺少卿曾省吾为玄翁代言。”
高拱见无人说话,便总结道:“恤商,一则改制,一则肃贪;而户部、工部所提恤商策,可为过渡期之体例。”他扫视一下世人,“诸公觉得然否?”见无人说话,他又道,“待奏明皇上,敕令各该衙门行之。”又慨然道,“朝议恤商,拿出对策当然首要,但不是唯一。朝议恤商本身,就是向商民宣示朝廷恤商之诚,兴商之殷。盼商民闻朝廷之意,安居乐业,昂扬进取,繁华大明!”言毕,用力挥了一动手臂,“散了!”
刘体乾拱手道歉,拉了拉高拱的袍袖,走到一旁,低声说:“玄翁,本日无妨说出本相:实在,当年松江的税银,都是当场输徐府,再由都城的徐府铸银缴部。当时听玄翁一说要列单,觉得是玄翁闻知此事,要清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