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发还重议,必是原议不当,方发…”殷世儋辩论论,话未说完,李春芳仓猝打断他,“好了,历下,批交兵部题覆就是了。”
王崇古看着被退回的奏本,连同厚厚一摞反对封贡互市的奏疏副本,大感不测,桌上摆着的早餐,动也未动。王诚在一旁苦劝很久,王崇古仍然双手紧抱,仰靠椅背,深思着。
张居正沉吟半晌,道:“会不会有人指授,迂回阻坏封贡互市大局?”
高拱叮嘱道:“叔大,你给王崇古修书,让他不必担忧;子维那边,我和他说。”
高拱既惊又怒,大声道:“这个郜永春,不识大抵!此何时,偏来这么一手!”
“行了行了!”李春芳制止说,又转向殷世儋,“历下,按例拟‘吏部晓得’,交给吏部区处就是了。”又叮咛书办,“抄副本,送吏部张侍郎、宣大王军门,便于二公上疏自辩。”
“我是担忧久拖不决,老俺久等不得,呈现不测。”高拱嘟哝了一句,语气是接管了张居正的解释。
“没想到郜永春又节外生枝!”张居正转了话题,恨恨然道。
高拱虽不甘心,但知张居正附和交兵部题覆,必有其因,也就不再对峙。
“本部堂思惟再三,当保持原议!”王崇古只好亮出了底牌。
李春芳楞了一下,欲辩论,又恐被高拱恶语顶回,本身这个首揆更加无有颜面;欲纳其言,又怕把冲突引到内阁,嘴张了张,又闭上了,无助地看了张居正一眼。
“叔大,再让兵部题覆,又是扯来扯去,误事!”高拱烦躁地说。
“玄翁,居正觉得,还是先让兵部题覆吧。”张居正说着,向高拱使了个眼色。
“喔,子维的书牍呢?快拿来我看!”王崇古一步跨出寝室,坐到外间的一把椅子上。
李春芳眼睛看着高拱,担忧殷世儋的话会惹怒他,再发作抵触,遂抢先道:“喔,历下,不能这么说。圣旨是发还重议,既是重议,保持原议亦无不成嘛!”
“这个就不必测度了。”高拱不觉得然地说,“巡盐御史巡按毕,论劾与之有关的官员,也是他的本分。”
“喔!”殷世儋俄然惊叫一声,“御史郜永春弹劾王崇古、张四维的!”他拿起文牍,读起来:“臣督理河东盐政,今已告完。此中利弊,故再言之。盐法之坏,由势要横行,大商专利。如吏部侍郎张四维父张允龄,乃运司老商,兼并盐窝;宣大总督崇古弟王崇教,系运司大商,嘱托先支。此二臣者,类皆嗜利忘义、阻公营私。乞将张四维亟赐罢斥,王崇古姑行惩办。”
听得里间动静,外间传来一个熟谙的声音:“军门醒了?”
“主动权在吏部,题覆慰留就是了!只是,”高拱感喟道,“时下张四维、王崇古就要注籍候旨,不能理事;更可虑者,朝臣本就强半反对封贡互市,这一闹腾,更加火上浇油了!”
高拱沉着脸,一语不发,直到阁议散了,冷静起家往外走。他仿佛有预感,张居正会跟出来,走出文渊阁大门,转头一看,张居正公然快步走过来了。
“这王崇古焉能如此?保持原议,吃紧奏来,的确就是目无朝廷!”内阁中堂里,执笔票拟的殷世儋拿起王崇古新上的奏本,仓促浏览一遍,便丢于书案,气呼呼地说。
高拱一扬手:“叔大不必担忧,为成此伟业,何所惜!”他停顿半晌,非常慎重地说,“叔大,若我是以被挤而去,你接着干!总之非干成不成!”说完,与张居正拱手道别,登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