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翁,居正觉得,还是先让兵部题覆吧。”张居正说着,向高拱使了个眼色。
“纯属搅局!”张居正拥戴了一句。
张居正沉吟半晌,道:“会不会有人指授,迂回阻坏封贡互市大局?”
“反对者众乃料想当中,可退回重议,则未想到。”王崇古终究开口了,忧心忡忡地对王诚说,“莫非中玄顶不住压力,放手不管了?”
高拱虽不甘心,但知张居正附和交兵部题覆,必有其因,也就不再对峙。
高拱叮嘱道:“叔大,你给王崇古修书,让他不必担忧;子维那边,我和他说。”
“喔!”殷世儋俄然惊叫一声,“御史郜永春弹劾王崇古、张四维的!”他拿起文牍,读起来:“臣督理河东盐政,今已告完。此中利弊,故再言之。盐法之坏,由势要横行,大商专利。如吏部侍郎张四维父张允龄,乃运司老商,兼并盐窝;宣大总督崇古弟王崇教,系运司大商,嘱托先支。此二臣者,类皆嗜利忘义、阻公营私。乞将张四维亟赐罢斥,王崇古姑行惩办。”
李春芳眼睛看着高拱,担忧殷世儋的话会惹怒他,再发作抵触,遂抢先道:“喔,历下,不能这么说。圣旨是发还重议,既是重议,保持原议亦无不成嘛!”
高拱沉着脸,一语不发,直到阁议散了,冷静起家往外走。他仿佛有预感,张居正会跟出来,走出文渊阁大门,转头一看,张居正公然快步走过来了。
王崇古看着被退回的奏本,连同厚厚一摞反对封贡互市的奏疏副本,大感不测,桌上摆着的早餐,动也未动。王诚在一旁苦劝很久,王崇古仍然双手紧抱,仰靠椅背,深思着。
“没想到郜永春又节外生枝!”张居正转了话题,恨恨然道。
王诚吃紧忙忙出了餐厅,侍从出去请王崇古换衣升堂。王崇古摆摆手,起家进了寝室,和衣而卧,双手枕在脑后,悄悄地想着苦衷。不知过了多久,朦昏黄胧睡着了。梦境里,俺答串连各部浩浩大荡南下,冲破了守口堡、宏赐堡、败胡堡,向大同涌来。大同城内顿时火光冲天,胡刀闪闪中,一颗颗人头滚落在地。倏忽间,一群锦衣卫校尉气势汹汹闯进了辕门,桎梏哗啦啦戴到他的身上,一个校尉宣读圣旨:王崇古居奇邀功,措置恰当,至北虏践踏大同,生灵涂炭。著当场处斩,传首九边!一把长长的钢刀高高举起,就要向他砍来!千钧一发之际,蓦地被惊醒了,额头上尽是虚汗。
张居正接言道:“玄翁,巡盐御史即巡按,按臣论劾分歧普通,按例是要尊敬的。张四维、王崇古两位大员如果以罢去,封贡互市一事,如何停止得下去?”
“这个就不必测度了。”高拱不觉得然地说,“巡盐御史巡按毕,论劾与之有关的官员,也是他的本分。”
次日酉时,白虎堂灯红透明,带兵部尚书衔的王崇古已是正二品大员,只见他身着绯红官袍,从前面的屏风中健步走出,先免了拜见大礼,开口道:“本日召诸位来,是奉旨重议封贡互市疏。请诸位各抒己见。”
“禀军门,下吏出城不到百里,正遇着吏部张侍郎的急足,说张侍郎奉高阁老之命给军门投书,下吏也就随他返回了。”王诚答道。
“于公,错失一大利机;于私,一百多口身家性命!”王崇古两眼发直,寂然瘫坐在椅上,幽幽地说。斯须,他蓦地站起家,指着王诚道,“你,这就出发去京师,谒见中玄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