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高拱的背影,张居正内心俄然有些发慌,暗忖:那件事,千万别让他晓得了,不然,恐非大发雷霆这么简朴了!
“你少插嘴!”高拱向殷世儋吼道。
李春芳嘴唇爬动了几下,满脸委曲地低下头,手颤抖了几下,翻了昭雪头的文牍,道:“春季的经筵要筹办,本年的会试要收场,这两件事都不能再拖了,礼部奏本发来了,内阁议一议吧。”
书办张了张嘴,看着李春芳,李春芳仓猝侧过脸去,张居正见状,起家拉着书办走出中堂,叮嘱道:“你去兵部,只叫魏侍郎来就是了,再叮嘱魏侍郎,玄翁若问,就说大司马不在。”
“那是因为皇上信赖内阁!”高拱大声喊叫着说,“而内阁呢?如此不负任务,对得起皇上的信赖吗?!”
“说甚‘情或难测’,先就不自傲!说甚‘防边则有两费’,封贡互市一旦达成,边费加上赏费,也比往昔边费一项少不知多少!他却混合视听,硬说破钞更多!”张居正不满地说,“他就是为反对而反对,生恐事成!”
“新郑,皇上已然允准了。”李春芳红着脸,嘀咕了一声。
“甚么?!”高拱大惊,一把夺过张居帮手中的文牍,只看了一眼,“皇上已批红了?李兴化何故连声号召也不打?”
“哦,新郑是说王崇古奏本发还之事?”李春芳战战兢兢地解释道,“王崇古奏本刊发朝中百官,科道强半反对,朝臣忧愁甚多,兵部题覆发还重议,内阁也只好尊敬兵部的定见,照所题票拟了,皇上也允准了。”
高拱沉吟半晌,腔调深沉地说:“制驭蛮夷,事机来去,变在俄顷。北虏数十年践踏中原,无如之何;今转意外向,臣服朝廷,若不及时接之,拖延月日,不取信约,一旦分裂而去,北边岂有宁日?”他俄然进步了调子,“我看那些反对者,是在为国招祸!”说着,站起家,在屋内盘桓,如有所思地说,“此事,我当然可独立定夺,但事体严峻,旁有窃窥媒孽者,万一出了不测,不唯事败,令舅也会跟着遭殃!”
斯须,兵部侍郎魏学曾出去了。
“大司马、大司马有事不在直房。”魏学曾照事前书办所教,嗫喏道,“玄翁有示,学曾转告就是了。”
固然忙于銓选,可每到傍晚,高拱就会把张四维召到直房,扣问宣大景象。张四维奉高拱之命,随时与其母舅王崇古保持密切相同。这天一到高拱的直房,张四维就一脸痛苦地说:“玄翁,昨夜四维接家舅书,言俺答候旨甚切,日久恐夷性不耐。”
“喔?殷少保想的甚殷勤嘛!”张居正嘲弄道。他本对殷世儋走外线入阁甚为不屑,对他甫入阁就因献俘礼成加恩少保,更是耿耿于怀,便决计叫他“少保”,刺了他一句。
李春芳忙道:“新郑,封贡互市,关乎国之安危,皇上若已有定见,何不宸断?既已允准刊示群臣,必为集思广益,再为区处;既要集思广益,自可畅所欲言。顺之也好,逆之也罢,都是一秉公忠体国之诚,内阁当体认之。这件事,待王崇古复奏后再议吧!”
“玄翁,正堂对本部事负其责,正堂定策,赞佐向上禀报,有欠磊落。记得玄翁是甚恶不磊落之人的。”魏学曾低声道。
“玄翁忙着双月大选,我因为要主持本年的春闱,这几天都不在内阁,”张居正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份文牍,递给高拱,“王崇古的奏本,被采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