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一眼中间站着的沈瑾,沈瑾脸上,暴露几分绝望,不知是绝望孙氏嫁产的消逝,还是绝望族人侵产的丑恶嘴脸,明显面庞还是稚嫩,却像是一下子长大了。
族长太爷只扫了沈举人一眼,便对世人道:“孙氏嫁入沈家二十余年,孝敬贤能,怜贫惜弱,多有善行,没有半点错处,堪为沈门贤妇。得此等妇报酬妇,是我沈家幸事。现在孙氏骸骨未寒,留下万贯嫁财,就要被吃肉喝血?如果没有公道,曰后那个还敢将女儿嫁入沈家?沈家女儿又如何有脸面出门?敢坏我沈家百年清誉者,既是沈家之大罪人!”
八房老太爷嘲笑道:“就是,如果族中放纵此事,那沈家另有甚么颜面安身松江?劫夺孙氏财产,真是好厚面皮?族亲血脉且非论,只恩将仇报这一条就让人不耻!除了在京的二房,沈家八个房头,哪个没受过孙氏的好处?万八千两银子,好大便宜,就让人丧了知己不成?”
众族人看着心惊,宗房大老爷忙上前拉住族长太爷胳膊:“爹……二弟不是贪财的姓子,定是被人乱来了,您先听他说两句!”
沈江抬开端,神采刷白,额头上是黄豆大的盗汗,祈求道:“爹,那几处财产孩儿是不该占便宜低价买进,可那花的是屈氏的嫁奁银子……”
三房老太爷做了一辈子买卖谋生,只要占便宜的,那里吃得了这个亏,红着眼睛咬牙道:“孙氏的财产不是张家人打理哩?陈永善是陈家人不假,可倒是凭着张家半子的身份才出面摒挡这些。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找不到陈永善,另有张家……”
族长太爷黑着脸道:“律法是规定田产胶葛以‘官凭契书’为准,可还规定了以买卖之名劫夺别人财产者流!陈永善是何人,说的好听是四房姻亲,说的直白不过是给四房打理外务的管事,焉能有资格措置孙氏私产?明知不铛铛,还用心买卖者,不是劫夺财产是甚么?”
老爷子掷地有声,并没有给沈江其他挑选。
话音刚落,门口便过来两人,恰是走了没多久的沈江与沈涟。两人神采惴惴,各找各爹,一个望向族长太爷,一个望向三房老太爷。
三房与八房诸人被族长太爷这“训子”场面个唬住,皆屏气凝声。族长是真发威了,除族背面还连着送官,这便宜谁还敢占?他们心中早已悔了,不过也跟沈江似的,担忧交割出去的真金白银。
三房老太爷与九房太爷心都称不上刚正,不免用险恶心肠推断别人,反而被五房老爷这一席话吓到,有了顾忌。
不等他收完,族长太爷冷声道:“你另有脸说,屈氏三十年前嫁入沈家,压箱银子不过一千两,我倒是不晓得她竟能购置上万两的财产。平素她眼皮子浅,从公中沾个三瓜两枣的,念在她给你生儿育女的份上,也无人与之计算。这回倒是撺掇你夺人财产,此等不贤妇人,不堪为妇,不堪为母,让她去家庙为后代祈福去吧。”
宗房大老爷躬身道:“理应如此,无端方不成周遭,如果族中放纵罪过,那百年沈家的清名也不消要了。”
屋子里的氛围更加压抑,还好这时外头传来动静,有小厮隔着门禀道:“老爷,两位太爷来了。”
父子一对一答,气的三房老太爷与九房太爷跳脚。族长太爷做了五十多年族长,积威已深,近些年虽不如何露面,可暮年倒是行风雷手腕。眼下这“大义灭亲”的姿势都出来,两人满脸肝火,可也不敢再话赶话地硬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