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儿臣被瞒了这么多年,明显是她孩子,硬生生被朕冷眼了半辈子,乃至……有几次差点就死在朕的眼皮底下,”说到这里,万历神采变得乌青,双眉倒竖而起:“母后措置了她也就罢了,何必连她的孩子也如此虐待,有错也是朕的错,何必罪及孩子,母后明知我讨厌恭妃,还用心如许做,真是让儿臣情何故堪啊。”
太后不敢置信的凝睇着万历,一口气顺不上来,俄然捂着胸口大咳特咳,一向隐在暗处的竹息终究忍不住跑了出来,伸手在太后胸前背后谙练的连捶带打,一脸涨红的太后搜肝炽肺的大咳不止。竹息又急又痛:“陛下,太后身子一向不如何好……”话没说完,却被太后一把扯住,会心的竹息的下半截话就没能说的下去。
万历的怔忡望着太后,怒极反笑:“朕真是悔怨,当日听了那一群陈腐蠢臣的话,如何就没有将张居正阿谁奸贼戮墓鞭尸。”
在太背工中长长的佛珠转到第三个圈的时候,万历终究开了口:“明天儿子来,是有一件事就教母后,也有一件事禀告母后。”
头胀欲裂的李太后只感觉心口处一阵突突乱跳,狠狠的闭了一下眼旋即展开,“天子到哀家宫里来,如果存候,孝心到了也就是了。如果另有别的事说,就快点直说罢。”说这句话的太后声音降落,气若游丝,较着得悲伤痛情已极。
手放在黄龙戏水的粉彩茶杯上,带着苦衷的眼神流连不定,万历似成心似偶然的道:“自古帝王都是以孝治天下,儿子不敢对比历代先皇,也只能尽点如许的孝心了。”
看着太后狠恶反应,万历的脸上有肉痛有踌躇有悔怨,诸般情感轮番上脸,终究化成一贯的阴戾深沉。
“母后大贤大良,儿子天然是佩服的很。嗯,慈宁宫的佛堂也是她走后的那一年建的。”万历呵呵笑了几声,眼神在太背工上紧握的佛珠上转了一圈:“只是不知烧香念佛,母后的心就能获得知己安宁么?半夜梦回的时候,母亲没有感觉有人在地下日日夜夜望着您,佛祖就真的能佑着您睡得安稳么?”
没等他看出甚么,就听万历冷嘲笑道:“太后的美意,儿子恭敬不如从命。只是儿子奇特,都说佛门慈航普度救苦救难,只是不知救不救获咎孽深重?如果救不得,这香烧或不烧,也没有甚么用罢。”
万历呵呵一笑,“母火线才还说我们是亲母子,有甚么话是说不得的?母后就容儿臣猖獗这一回,说清了说透了,今后也就没的说了。”
“天子,这个时候你如何来了?”
看着太后脸上发自于心的笑,万历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回身坐在太后下首,中间有竹息奉上茶来。
李太后的手倏得握紧,半晌后终究松开,伸开的手揉了揉额头,声音有难以粉饰的倦意:“哀家晓得你对当年那件事还是抱恨在心,但是这么多年畴昔了,天子你也该晓得明白,就算当年哀家做法或有不当,为了这大明江山,宗庙社稷,究竟证明哀家并没有做错,时至本日你是以与哀家一向内心有隙不亲,身为母亲,哀家却向来没有怪你一次。”
当时天气渐黑,宫女剪香筹办出去点灯,却被隐在门边的竹息一把扯住。
李太后没有看错,万历明天来慈宁宫真的是有一件事要说,只是没想到几句话就已经有了谈崩的意义,这让万历一时之间倒不知如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