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茶的味道实在不如何好,可马坤赶了一早上的路,确切有些渴了,便又喝了一口,道:“去哪个村庄催皇粮了?”
马坤道:“那你说说我是谁?”
里长房有帮手衙役访拿罪犯的任务,以是在里长房当差的力役,平常打交道最多的便是衙役,是以对衙役的腰牌甚是清楚,一眼便能认出。
并且本年,新皇即位,听闻河南数年大旱,减免了一半皇粮,可谓皇恩浩大。但皇恩到不了农户那边,虽说县令开出的催粮票上写得清清楚楚,皇粮减半。但农户有几个认字得,还不是催粮的说交多少就交多少?就算有识字的农户,敢要求看催粮票吗?老迈一个嘴巴子就扇了下来,信不信锁你去县衙蹲大狱?相称于一半皇粮都进入催粮的口袋,以是油水极大!
所谓催粮,就是让还没有交齐皇粮的村庄尽快的把皇粮交了。这是一项肥差,那些去催粮的衙役,去一个未交齐皇粮的村庄就会翻箱倒柜搜掠一番,碰到甚么值钱的玩意便往怀里一塞,塞不了的鸡鸭猪羊就牵了带走。本来是去催五两的皇粮,除了拿东西顶够五两皇粮,中饱私囊的还会多出八九两来。一个村庄下来,能多出近百两收项,每个衙役可分几两,班头能分数十两,一个乡间来,支出之多乃至可达几百两,几年的吃喝都不愁了。至于那些农户被逼的家破人亡,卖儿卖女,跟他们有甚么干系,你早交皇粮不就没有这等祸事了?
马坤大吃一惊,叫道:“甚么?”他猛的从椅子上站起,激的手里茶水在杯中闲逛,一些茶溅落到他的手背上。马坤被茶水一烫,松开手,杯摔落在地上打得稀烂。
阿谁力役仿佛俄然想起了甚么,又把草帽揭开道口儿,看了看马坤身后的两匹马。喝道:“这是里长房,是你拴马的处所?真是瞎了你的狗眼,从速把马拴到一边去。不然马拉出屎来,我叫你把屎吃洁净。马拉出尿来,我叫你把尿喝洁净。”话音未落,忽见马坤右手一动,一道鞭影闪过。
马坤有点哭笑不得。衙役分三等,最低的一等是皂隶,干些守门以及开道的活计。平常也就在守门时捞些外快,在统统衙役中,是工食银起码的,也是外快起码的。第二等是步快,顾名思义,也就是靠两条腿访拿罪犯的捕快。工食银比皂隶的多,外快也比皂隶的多点。第一等是马快,就是骑马查案,追捕罪犯的捕快。因为有马代步,查的案子就多,追捕的罪犯也多,呼应的获得的外快也多。
当水火棍离马坤的脑袋仅剩数寸,那名力役赶紧止住,接着又看到马坤背后那两匹马。那哪是两匹浅显的马,那是两匹官马,是供衙役中的马快利用的。他赶紧把手中水火棍一扔,跪到地上,一边自扇耳光,一边道:“请爷爷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请爷爷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马坤当了几十年的衙役,打斗的经历何其丰富。对方离得近了,他就一脚把对方蹬开。对方离得远了,他就拿鞭子抽。如此数个回合,那名力役的脸上又多了十来道血痕。
那名力役道:“你是马快爷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马快爷爷饶命。”
那名力役道:“晓得,晓得!”
马坤不紧不慢,拉长调门道:“现在晓得我是谁了?”
那名力役道:“跟步快兄弟下去催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