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德躬身应喏。
一行人回到相王府。
李旦的眼神有点茫然，喝下她喂到嘴边的酸汤，眼睛一向盯着她的脸，眨都不带眨一下的。
耳畔传来一声嘤咛，守在榻边的裴英娘仰起脸，揉揉眼睛，眼神还空濛着，柔声唤他：“阿兄？醒了？”
锦帐低垂，琉璃屏风前面有淡淡的亮光，穿枝海棠花纱帘密密匝匝，围出一方小六合，外边的日光照不出去。
屏风内里模糊传来圆脸使女的辩白声：“奴只是担忧真师照顾不好郎主……”
翌日凌晨，太极宫报晓的钟声遥遥传来，天光大亮。
忍冬会心，回到卷棚车旁，翻找半天，寻出一枝拂尘来。
裴英娘噗嗤一笑，端起醒酒汤，舀起一勺汤汁，喂李旦喝下，“阿兄，你的爱妾刚才给我神采看，等你酒醒了，等着给我赔罪吧！”
蔡四郎立马推开杨知恩，走到她身边，“贵主？”
使女抬开端，咬了咬嘴唇，“郎主……”
他节制不住心底涌动的高潮，合拢双臂，低头吻着她的眉眼，和顺的，霸道的，不容回绝的，紧紧抱住她，和她肢体交缠，密不成分。
其他噜苏事件天然也都样样齐备，这枝拂尘是她提出要求，李治命宫里的匠人做的，用的是白马尾鬃，黄杨木柄，缀以镂花金环，小巧新奇，标致风雅。
裴英娘不由一阵心悸, 阿兄本该是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繁华闲王，他不该暴露如许痛苦惶惑的神采。
裴英娘悄悄腹诽，如果李令月在场，必然会趁机在李旦脸上画一只花猫。
这时，冯德捧着一只黑漆描金盘走进侧间，盘中盛着醒酒汤、醒酒石、甘蔗和冰碗。
冯德看李旦仿佛是真的醉了，不是用心装出来哄裴英娘玩的，赶紧代为解释：“娘子曲解了，郎主府中没有爱妾，方才那使女不懂端方，都是仆管束不严之过，让娘子见笑了。”
裴英娘挑挑眉，冯德不会骗她，可如果阿谁使女不是爱妾，为甚么要摆出一副拈酸妒忌的刻薄样儿？
裴英娘悄悄感慨：阿兄公然是喝醉了啊，像个用闹脾气的体例来撒娇讨存眷的小孩子一样，不能厉声指责他，只能温言细语渐渐哄。
这是他的寝室，他躺在每天歇宿的床榻上，槅扇翻开半边，轻风拂进室内，低悬的浅碧色床帐皱起一道道波纹。
李旦靠坐在软榻上，一言不发，乖乖让裴英娘按着擦脸。
他睡着的时候眉头也是紧皱的，满腔苦衷，纾解不开。
李旦一起沉默，握着拂尘，任她牵着走，黑沉沉的眼睛里看不出情感。
“甘蔗是干甚么用的？”她洗净手，看着盘子里切好的甘蔗，猎奇问。
她坐在暗淡的光芒中，仰着脸看他，朱唇雪面，双眉纤细，一双敞亮水润的眼瞳，黑鸦鸦的鬓发下是凝脂般的雪肤，枕在榻边睡了一夜，脸颊边有淡淡的红痕，慵懒娇媚。
他朝冯德打了个眼色，警告他谨慎点。
冯德板起脸，皱眉道：“这里不消人服侍了，你们都下去吧。”
屏风外头传来一阵轻柔的脚步声，穿墨黑半臂，银红襦裙的使女端着铜盆、巾帕、澡豆、香脂等物走进侧间，预备奉侍李旦洗脸。
她退到屏风前面，昂首看一眼窗外，流萤点点，月色清冷，不知不觉间，已经是华灯初上时候。
裴英娘没看到杨知恩和冯德暗里里的行动，穿过青石条铺就的甬道，过厅堂，进垂花门，顺着幽深的回廊，走到内院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