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呆将猪肉脯全部塞入口中,细细咀嚼着鲜咸苦涩的肉干渐渐硬化,朝巧娘伸脱手去:“有官钱就借给我几文,待会儿十倍还你。”
转眼间又是阳春三月,江南已经闪现出桃红柳绿的色彩,山野间草木一片湛青,望之郁郁葱葱,荫嵡喜人。正巧赶上寒山寺打春骨气的一场庙会,寺庙一带红墙以外已是非常熙攘热烈,售卖各色玩意儿和吃食的小发卖力呼喊,来往香客也垂垂多了起来。
一只铸铁小炉,两只小耳朵锅,炭火、精肉、香芜、胡椒、面案,两张油腻腻的木桌和几张条凳,便是郑老爹的全幅产业。
“我看这小子莫不是脑筋有弊端吧,这那里是甚么神衣,清楚就是豆腐坊张孀妇在家时穿的小衣,你们闻闻,上面另有豆腥气呢!”
因为时候尚早,很多远来的香客未曾上得山去,只在山脚下背风的虎跳沟一带盘桓歇脚,这里便天然构成了一个小型的临时集市。
吃呆嘴唇上绒毛未褪,身材清癯,看上去只要十六七岁的模样,留着不僧不俗的齐肩短发,用一条破布束在脑后。吃呆穿得固然褴褛,脸上也脏兮兮的,却还是难以掩住清俊的面孔。只是吃呆生得固然姣美,一双眼睛却时候披收回贼兮兮的光芒,粉碎了五官的团体美感。
真有很多功德之徒妄图新奇,被吃呆的叫卖声吸引过来,围着吃呆的摊子群情纷繁:“神仙穿过的衣裳在哪儿呢?拿出来给我们长长见地呀!”
巧娘朝山路上瞧了瞧,没见到阿娘的踪迹,这才悄悄塞给吃呆一张胡麻饼。吃呆朝巧娘笑了笑,接过胡麻饼大嚼起来,口中囫囵不清道:“我倒不是为了来混吃混喝,今儿不是赶庙会嘛,平时多承巧姐儿的照顾,我好歹趁着人多,在附近寻上几文钱,也回请你好好吃上一顿,谁叫咱是知恩图报的豪杰豪杰呢!”
“放屁!老子只不过是路过期刚巧瞥见了罢了,昨儿半夜的时候,我倒是瞥见你鬼鬼祟祟从张孀妇家后门溜了出来,我看你小子清楚是贼喊捉贼!”
巧娘踌躇半晌,还是从腰间摸出两枚成色实足的开元通宝,递到吃呆掌中:“只要这么多了,再多给你的话,被阿娘晓得会骂死我的,你要钱去做甚么呀?”
“可不是,就这么一件褴褛也敢当神衣卖,我看这小子八成是穷疯了吧……咦,张孀妇在家穿甚么衣服你是如何晓得的,莫非你们两个有一腿?”
吃呆笑嘻嘻的展开包裹,暴露内里一件大红衣裳来。这件衣裳就是女人家常穿的粗布折襟短褂,又脏又破,下摆已经磨得出现了白边,领子和袖口都走了丝,丢在通衢边上都没人捡,此时却被吃呆当作神仙穿过的衣服叫卖,围观者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你此人呀,不好幸亏村里待着,为甚么跑到这里来骗吃骗喝,如果骗到外村人头上,被人揍了一顿可如何办?”
吃呆掂动手中的铜钱,大踏步朝山上走去,头也不回道:“不消多问,擎等着收利钱吧您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