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仲修向来就听女儿的话,闻言呵呵笑了起来。绣春陪着吃了一碗饭后,替父亲斟酒夹菜。本身因了酒量浅,不敢多喝,不过只陪着喝了一杯罢了。待父亲有七八分饱醉了,便拿出本身前些日偷偷做好的一双厚底软面鞋,递到了父亲面前,道:“爹,这是女儿送您的寿礼。可别嫌我技术粗糙,您常常外出行医采药,腿脚舒畅要紧。您拼集着穿。”
陈仲修望着女儿。见烛火中她一截乌黑皓腕与银镯交相争辉。发黑如墨,肤光胜雪,眉眼舒笑,清丽无俦。恍忽之间,仿佛又看到了多年前还是少女模样的老婆,感慨万分。许是心有所触,半壶酒下肚,一改常日沉默,话垂垂多了起来。
“……记得当时候,我和你大伯不过七八岁,恰是讨狗嫌的年纪。那年春,我俩趁你祖父不在家,爬到祖屋房顶上去放鹞子,反比着谁放得高,可巧你祖父竟返来了,俩人都被罚着跪了一夜……”
“爹,我都记取呢。”绣春停了脚步,转头应道。
他的声音里,带了无穷的难过。
陈仲修又惊又喜。
那天她外出返来,进屋时并没见到父亲。张嘴要喊他时,俄然听到用作书房的后东间那边传来一阵说话声。除了父亲,另有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陈仲修怔忪半晌,道:“春儿,你祖父至今还未消气儿,更不承认我与你娘的婚事。当年天然是你爹大不孝在先。只是我并不悔怨。这辈子能有你娘相伴,又得了你如许的女儿,我已心对劲足。更何况你爹本就志不在此。又半生颓荡,现在早形同废人了。便是归去,也助不了你祖父的力。前次我叫你族兄带了封家书给你祖父,在信中乞伏告罪,但愿能得他谅解。我已经想好了,这个月尾便带你回京中一趟。但愿你祖父不会迁怒于你。返来后,等你嫁人了,我便去灵隐与大师父作伴。今后修撰医书,研习佛法,如此了结残生,再无别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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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立仁依言,从地上恭敬地起来。
他停了下来。望着烛火沉默。约莫是忆及幼年时的手足情深,眼中垂垂泛润。
陈仲修道:“你归去后,代我传达对你爹的谢意。就说可贵他这份情意。我闲散了大半辈子,等你绣春mm出嫁有所依后,我便会削发去。过些天,等这里的事都妥了,我会归去看望你叔祖。但陈家的家业,我是不会再接办的。”
绣春晓得父亲本性朴素,也反面他争了,见他又提到本身,口气中满含歉疚,忙道:“爹,我明白你。我和你一样,半点也不想回。我就想如许在这里陪着爹过一辈子!”
“立仁,方才我听你说,你叔祖现在身子还结实。如此我便无牵挂了。金药堂于我而言,早已是身外之物。”
绣春道:“爹,你忘了?明天但是你的四十整寿!”
陈仲修点了点头,道:“春儿,陈家药纲记录的数十种秘制丸散,触及风痰、伤寒、瘟疫、妇女等诸多病门。陈家有祖训,非家主不传。爹之以是违背祖训,把我晓得的都教给了你,是出于医者之心。大药乃是天成,宜摄生济人,不该为一己之利而限于一姓一族。今后,为父如果走了,你代我持续济世救人,则为父心对劲足矣。”
陈立仁背对着绣春。她看不到他的神采。但听声音,他仿佛有些焦心。
绣春蹲到了父亲的脚前,替他换了脚上旧鞋。陈仲修起家走了两圈,感受又软又合脚,连声奖饰,俄然想了起来,仓猝道:“春儿你等等,爹也给你买了东西。”说罢急仓促去了。很快返来,手上已经多了一样用帕子包住的东西,交到绣春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