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一番分解后,再听这话,永沂的感受更加深切了。

他却并不表示出来,只笑道:“听九哥所说,十七弟倒是为了太子禁止他带兵一事恼了。也难怪,死了的是他徒弟独子,他又恰是才露头角要争荣夸耀的年纪……”顿了顿又道,“至若十七出宫去了哪,东宫现在甚么景况——我这一回府就往先生这里来了,还没顾得上问瓶宝话。”

公然永沂固然话这么说,内心并不结壮,又提及永氿转述的十七弟与太子负气之事来,笑道:“淑妃这几年更加得了圣眷,论起来十七弟身份上也算了得。前阵子惹怒了父皇,因祸得福住进了毓庆宫,翌日论起来,这也是住过东宫的一名……也不知太子殿下如何想的……”

永沂听他阐发的入情入理,不由悄悄看了他一眼,心道:这盲眼墨客如此知民气——幸亏是入了我门下。

他们是定要分个存亡的。

永沂被他笑得内心不悦,因抿唇不语。

永沂已是听得愣住。他固然接了这差事也感觉毒手,但到底还年青气盛感觉能掌兵老是好的,这会儿让邹廷彦叫破了,不由越想越是心寒。

“以是我说,你不要想着甚么五哥,也不要想着甚么太子。”想着他五哥无用,想着太子倒是从出身上就错了,邹廷彦冷酷道,“尽管记着了,你上头只一个,那就是皇上。如此,才是你的前程。”

现在两人在外书房里对坐清谈,永沂把在九皇子府上的见闻一一说来。

而一旦鹬蚌相争,他这个渔翁乃至能够得利。

永沂府上普通也养了几个幕僚来宾,内里有一名邹廷彦,原是前科要考进士的,二十余岁上眼睛却渐渐看不见了,倾家荡产请医吃药只不见好,因没法再考功名,由座师举荐到了十六皇子府上,做了个清谈幕僚。

内心这么想着,永沂却不肯认,只笑道:“恰是邹先生这话,我也是这么想的——管它刮的甚么风,总大不过君父去。本朝以孝治天下,我只唯父皇的旨意行事,再没有负心之处。”

这话儿邹廷彦方才也说了一遍。

邹廷彦如老衲入定般对窗坐着,沉声道:“十六爷不必去问了,瓶宝一返来,我就叫他来问过了。十七爷出宫后,先是往蔡世远家绕了一圈,又在城墙根站了半响,回宫路上,往东街花房取了不知何物,用马车拉回宫中;过天桥时,又亲身进了润生堂,不知买了何物。”

但是永沂已经明白过来。

邹廷彦只是一哂,“再说那润生堂,那是以做秋梨膏起家的百大哥字号,族中传人嫌端方多连太医都不肯做的——十七爷大早晨的,呼哧巴拉往药铺里跑一趟算如何回事儿?山东匪患一事突发,这一下午东宫里只怕来往议事不竭,太子爷幼有咳喘之症,这突然疲累忧心,怕是勾起了旧疾。”

十六皇子永沂笑着岔开话道:“弟弟我也不得召见,多亏九哥在里头周旋,给弟弟我谋了这个差使——弟弟这一去,定争个功绩来,不负了哥哥的恩典……”他被委派做了山东剿匪的前锋领队,这会儿眉飞色舞立下壮志,真格儿青年俊朗。

他永沂却大可不必。他只要谨守本分,如果正统继位,总不好将他们一母三兄弟全都赶尽扑灭,新君老是要名声面子的;如果他五哥得登大宝……那就更不消说了。

永沂醒酒茶下肚,略复苏了些,赔笑于老婆道:“再不敢了。”哄她睡下,才往外书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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