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永沂却大可不必。他只要谨守本分,如果正统继位,总不好将他们一母三兄弟全都赶尽扑灭,新君老是要名声面子的;如果他五哥得登大宝……那就更不消说了。

“只要认准了这一条,十六爷,你就是进可攻、退可守。”邹廷彦的话没有说破。

他只感觉今晚喝下去的酒水都化了冰,从骨头里往外渗着寒意。

永沂哪会留意这些细枝末节,又不知邹廷彦这东一句西一句到底要说甚么,只耐着性子笑道:“还要就教先生。”

瓶宝名义上是他的书童,实则是永沂府上彀罗都中各处动静的头头。

他们是定要分个存亡的。

永沂笑道:“太子爷与十七弟豪情好,这大师都晓得……”

陪坐的几个幕僚晓得九爷是个恶毒性子,又有些刚愎自用的,都不敢辩驳,只顺着他的话说。

邹廷彦现在在他府上用饭,所谓食君俸禄、忧君之事,不得不点拨于他,因缓缓问道:“十七爷与太子置气,你可知是为何?十七爷负气出宫,你可知他去了那边,这会儿可曾归去?若归去了,毓庆宫里这会儿是何景况?”

“你们是没瞧见太子爷当时的神采。”九皇子府上,永氿正在书房里与十六弟永沂,并几个幕僚闲话今晚在乾清宫的事情。

他却并不表示出来,只笑道:“听九哥所说,十七弟倒是为了太子禁止他带兵一事恼了。也难怪,死了的是他徒弟独子,他又恰是才露头角要争荣夸耀的年纪……”顿了顿又道,“至若十七出宫去了哪,东宫现在甚么景况——我这一回府就往先生这里来了,还没顾得上问瓶宝话。”

十六皇子永沂吃了好几盏酒在腹中,出府时就有点上头,上了马面前另有点晃。

邹廷彦居高临下的语气,令永沂内心起了腻味。

两人结婚数年,豪情甚笃,从未红过脸,更育有两子一女,非常完竣。

才撤了筵席,酒足饭饱,永氿坐了首位,一边捏着瓜子闲磕牙,一边挤鼻子弄眼笑道:“好家伙,从今儿起爷才算是服了我那十七弟。人说兔子养大了会咬人,不成想,养个弟弟也是普通的……”约莫是想到兔子的双关语,永氿笑得有点不怀美意,“打我记事儿起,还从未见过谁敢这么不给太子爷脸面的——就是父皇,虽说这二年不显了,畴前可都是把太子爷捧在手心,恐怕在外头扫了他在大臣眼里的面子严肃……”说着就啧啧感慨。

望一眼窗外的鹅毛大雪,又觉无穷孤寂飘零,父母俱在,兄弟虽多,他倒是个伶仃人了。

内心这么想着,永沂却不肯认,只笑道:“恰是邹先生这话,我也是这么想的——管它刮的甚么风,总大不过君父去。本朝以孝治天下,我只唯父皇的旨意行事,再没有负心之处。”

永沂已是听得愣住。他固然接了这差事也感觉毒手,但到底还年青气盛感觉能掌兵老是好的,这会儿让邹廷彦叫破了,不由越想越是心寒。

“三年前秦将军奉皇命下南海,十七爷拜托于他,传闻半年前秦将军返来,往十七爷那边走了一趟,旁的甚么都没送,只送了一盆君子兰。得了这君子兰,十七爷才在东街上开了花房铺子。你可知自七八年前起,每到东宫寿诞,十七殿下的贺礼是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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