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敖举头挺胸,一脸正气,“君子远庖厨,防的便是一个‘渐’字。皇上所言,似有指儒家之说有伪善之嫌——却不知‘伪善’与‘善’,并无泾渭清楚之边界,亦只是一个‘渐’字。故荀子说,人道本恶,其善者,伪也。”

目睹天气已暮,景隆帝不再等,取十六皇子永沂为头筹,将那汗血宝马赐给了他。

除了景隆帝与方敖,统统人都垂首屏息。

五皇子永澹正在东一件事西一件事想着,就听外头保护道:“五爷,九爷来看您了。”

众皇子回万壑松风宫殿群,各寻本身住处。

他乃是文官,不会技艺,不精骑射,是以没有跟从了局。

听到这最后一句,景隆帝变了面色,放下酒杯,凝目看他。

“王贵还没返来?”五皇子永澹心乱如麻,派身边一个叫王贵的寺人去刺探动静,这么大半日都没返来。到底还是小门路用得趁手——却又不晓得这会儿那小门路往那里钻沙去了,等返来要好好经验一顿。

永澹脸上赤色尽失,颤声问道:“你们是谁的人?”

向来会巴结的田立义这会儿却有些心神不定的,竟一时没接上话。

“很好,可还瞧见别的了?”

三皇子有些口吃,献上一串活物,结结巴巴道:“儿臣、儿臣不忍杀……”

永氿被他这一通呵叱,不由退了一步。

就听外头有人冒雨疾奔而来,“嘭”的一声撞开房门,尖细着嗓子颤声道:“五爷!小门路死了!”

永澹怔了半晌,猛地起家穿靴往外走。

“是哥哥身边的小门路亲身传的话……”永氿俄然一愣,“别人呢?如何今儿没跟着你?”

景隆帝挥手表示他退下,冷冰冰看了太子的空位一眼,对身边随驾的国舅田立义道:“孟子说‘无伤’乃仁术。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要君子远庖厨——比及吃肉的时候却又讲究割不正不食。”他嘲笑道:“人之无情处,比禽兽更甚。”

“皇上此言差矣。”却不料恼了底下一人,原是立在太子坐位以后的太子洗马方敖。

九皇子永氿被这目光一盯,只觉腿肚子发软。

“五哥你去哪?”

“你下去吧。今晚的事,一个字都不准向外透露。”

让五皇子永澹心惊肉跳的,乃是父皇昂首时直射向老九的眼神——另有老九此前拉着他的袖子,问的那句“到手了没?”。

王贵一身雨水跪倒在洗脚盆旁,语无伦次道:“林子外头围了好几层羽林军,连只鸟都飞不畴昔。主子远远见着小门路,人都泡发了,说是从赛罕湖里捞起来的——”

九皇子永氿笑道:“回父皇,没甚么——儿子看五哥袖口趴了只飞虫,已是飞走了……”又叫道:“既是比赛,总该偶然限,这逾时不归之人,便是所猎最多也不能算头筹啊,父皇。”

这雨来得诡异。

一时姜华带人返来,只见他神采沉重,附在景隆帝耳边说了几句话。

数百人的大帐里,一声咳喘不稳,静得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到。

景隆帝面色刹时白了一层,猛地按住御案,僵坐半响,俄然昂首,目光利箭般直射向永氿。

围猎大帐中,诸皇子三三两两带着猎物返来。

五皇子永澹扯开他的手,莫名其妙,低声叱道:“混闹甚么?上头父皇看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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