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是快班的老爹请去吃酒了，怎的你衣锦回籍和戏文上说的不一样？连个高头大马都没骑返来。”
何漾的眼更弯了些，把头凑畴昔，只差一寸就抵上了：“我觉着你也不一样了。”
招娣爹娘来投奔倒是提示了夏颜，本年怕是个大灾之年，趁粮铺里另有充裕，又多订了一倍口粮，把堆栈里塞得满满铛铛。
夏颜知他苦读十年圣贤书，心中也有一番治世承平的抱负，可局势所趋，国运不济，他二人不过是沧海一粟，又怎能窜改乾坤，当下只好安抚道：“若你至心想做些甚么，我定当支撑你。”
何漾双目蒙蒙，同以往普通揉了揉她的发丝，行动又轻又柔，极尽珍惜：“先把眼下的难关过了再说罢。”
外间传来模糊约约的抽泣声，夏颜心头烦躁，拿着芭蕉扇来回扇个不住。
久别相逢，夏颜的话匣子甫一翻开，把这几个月的大小琐事一股脑儿倒了出来。何漾噙着笑听，盯着她颈间一小撮落下的头发看，白莹莹的皮肤上因汗水贴着乌黑的发丝。只这一瞥，心上仿佛被羽毛刷过，又痒又刺，何漾捏了捏手心，又往她身边靠了靠，明显人就在跟前，一颦一笑都是新鲜的，可内心犹觉不满足。
何家有很多亲戚在乡间度日，逢年过节也会走动来往，刚闹灾时，何大林下乡察看过一回，见无大碍便放心回了，可没推测不过半月，乡里人的炊火就断了。
招娣一一记下了，顿了一瞬，又接过方才的话头：“我想每月以五十文的价儿收走平时用剩的边角料。”
夏颜接过展开一看，里头码放着十二色丝线并一小捆金银线，大中小号绣花针是非不一，是上乘的绣花东西。夏颜心头爱好，细心收裹好，把起初做好的两套夏衫取出，做的时候就放长了料子，现在何漾身量又长了些，大小正合适。
“店主，我想请您先借我二两银子，今后我每月还您一百二十文，利钱您说了算，直到还清那一日，待我出师后，再无偿为铺子做工三年。”
心气难平，把手里的官帖揉作一团，往门外掷去，却被一只手将将截住。
轮到做活儿的时候还是认当真真跟着学，一块料子熨帖得平平整整，摆布对准了才出剪，动手很有准头，连蔡大婶都夸她有悟性。
“你那一百文钱还是我每月给你的，你又拿甚么多余的来还，”夏颜折起衣裳又还给她，指导道，“腰身再收些，长头再放些，针脚一时练不好，就拿眉笔点了印子再缝。”
外头传来打门声，何大林喝得醺醺的，一起打着饱嗝儿，昏头涨脑走进屋，见到儿子只嘿嘿笑了两声，便倒头睡去。
夏颜点了点手头的银子，现在也攒下二百多两了，每日里虽忙累些，可日子有奔头便不觉着苦。这些银子未几很多刚好能够再盘个铺面，可现在摊子也不小，再铺展就有些心力不敷，她便想拿这钱做些别的谋生。
“问你呢，今晚想吃啥，”夏颜拿了小荷包，扒拉开数着内里的零散银子，这个天儿热，吃些平淡的小菜尽够了，“你在京里怕是吃喝不惯，可有口馋的故乡菜？”
有几个亲戚来投奔，家里余粮还算充足，给了些粮豆便回了。可不知那些村夫归去如何说的，现在八竿子打不着的同亲也上门来讨食，何大林又是个心软的，见人饿得头眼昏花便不忍回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