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智难耸了耸肩，说道：“还能有甚么筹算？天道运转有其理，情面冷暖自体味，世事情迁谈笑看，江湖恩仇称心之。”说罢，挥了挥衣袖，身形一晃，转眼已在十余丈开外。
吸引它们前来的是满地的尸身。这群贪婪的嗜血贵族，怠惰的腐食天子，比及他报酬它们摆下盛宴，端上食品，它们才会降尊纡贵，大快朵颐。
张智难在烂泥村逐屋搜索，并未发明其他幸存者，因而同虞姬一起将尸身尽数安葬。并找了一块巨石，以掌力将之磨平，刻上“烂泥村村民之墓崇祯九年立”，将之立于坟前，堆土夯实。
他还活着。
张智难苦笑道：“报仇？你要我他杀么？”
虞姬惊奇地说道：“你莫非不为他们报仇？”
他也不知谁的脸庞，会比现在的虞姬还要美。
第一个证据是天空中覆盖着的一片黑云。
那是一段肠子。
张智难神情中并无哀痛，也无气愤，他安步在尸堆鸦群当中，仿佛胡蝶在花丛中蹁跹，极轻极柔，不沾花露。
虞姬行动轻柔，如同行云流水，几下便帮他簪起发髻。接着拿起张智难的金丝眼镜，亲手帮他戴在鼻梁上，纤细调剂一番。随后花痴般的神采，出神地看了一会儿，只看得张智难非常不美意义，这才对劲地说道：“好啦，如此方能配得上我绝世容颜，今后你出去积德，也不会再将人吓走。”
一只饿红了眼的乌鸦正站在他身前，用那锋利的鸟嘴对着伤口中暴露之物不断啄食。
张智难兀自嘴硬，道：“之前有甚么不好？那叫天然透露，方显诚心。现在虽道貌岸然，谁知不是衣冠禽兽？恐怕真正有难之人才不会以貌取人，被我这副面孔吸引来的只怕心胸叵测。”
“夫君聪明，所言极是。”虞姬笑盈盈地施了一礼。
虞姬此时已变回那副之前那和顺贤惠的模样，帮张智难倒去沐浴水，安设好洗漱器具。又变戏法般拿出一把木梳，要来帮张智难扎发髻。
俄然间，张智难心中生出一股不安感，这不安感并非来自与他身边，或是凭任何迹象推断而来。相反的，这份不安距他非常悠远，且无凭无据，但却如此激烈，如此实在。
张智难还是苦笑着说道：“我何曾替他摆脱？如真是他做此兽行，必犯天怒，业报定然来得极快，是以也不必我亲身脱手。只是下次他若再来犯我，我已无包涵余地，必当止戈为武，以杀止杀。”
虞姬不发一言，紧紧跟从在张智难身后，分开了板屋。
虞姬身形飘飘，好像腾云驾雾，速率竟不比张智难稍慢，看来这千年事月她并未虚度，未曾华侈项羽赐她的真武金身。
俄然之间，张智难愣住了脚步，双目凝睇着面前的空中。
张智难一向随军作战，独来独往惯了，那里见过女子此等和顺招数。是以固然身负无尽之体，几近环球无敌，但仍然战战兢兢，不敢多言，任凭虞姬帮他打理。
虞姬悄悄走到张智难身边，柔声说道：“你不能再造杀孽，还是交给我吧。”说着将张智难手中的婴儿悄悄接过。
张智难的不安很快便获得了印证。
―――――――――――――――――――――――
不过腹部已然洞穿，奄奄一息。
张智难跪下身子，捧起婴儿，看着他那兀自喘气的无辜小脸，心中懊悔欲绝，眼泪如断线珍珠普通滴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