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国寡民章》第八十
臣真述曰:此章言为君之道,虽大国之强,亦常须自为卑小;虽有众庶之力,亦常须自示寡弱。夫自为卑小者,且无矜大之过,不失谦柔之道;自示寡弱者,且无恃赖之尤,不失限防之备。设使国中有什人之豪、百人之父老,亦不任用以生其必。夫如是,则人各怀恋其生,畏重其死,既安乡土宁、远迁徙又馈饷不可,则舟车无所用。战役既息,则兵甲无所陈。天然人致承平,以复结绳之政,由是甘其食、美其服,止足存于衷也;安其居、乐其俗,风化行于时也。天然邻国对境,无相觊觎,诈伪不可,忠信为宝,不相姑息,俱无聘问之私,不怀隐欺,自绝来往之礼,故曰:“民至老死,不相来往也。”
《吾言甚易知章》第七十
臣真述曰:天下之短长,莫大于用兵。是以道君殷勤奋恻于此,前章已极言用兵重敌之义矣,犹恐后之人不能晓达,于此章又特云:“吾言甚易知,甚易行。”又曰:“言有宗,事有君。”宗者,底子之谓;君者,主守之谓。此谓吾之云言皆有宗本,吾之叙事皆有主守,而人但不能知不能行尔!故叹曰:“知我者希,则我者贵。”则,法也;贵,亦犹希也。今既不能见知于我,又不能法例于我,便是品德不可。品德不可,是以贤人见暗于外、藏明于内处,而不出之义也。故曰:“被褐怀玉”。
臣真述曰:此章又极言荏弱之用,指陈存亡之徒。臣愚,窃稽其深意,都在于兵强则不堪之义。又下文云:“水强则拱,强大处下,荏弱处上”者,盖又切戒其兵强之患也!何者?夫兵者,所谓凶恶之器、斗争之具,所触之境与敌对者也。故兵强则主不忧,主不忧则将骄,将骄则卒暴。夫以不忧之君御骄将,以骄将临暴卒,且败覆之不暇,何胜敌之有哉?故夏商之衰,以百万之师而倾四海;始皇之末,以一统之业而丧九州;项羽忽霸而遽亡,新莽既篡而旋灭,符坚狼狈于淮上,隋炀分崩于楚宫。此数家之兵,皆多至数兆、少犹数亿,无不自恃其成,以取其败,此皆强则不堪之明验也。又兵者求胜驳诘,持胜其难,唯有道之君然后能持胜。向数君之败,皆由不能持胜之过也。岂不信哉!
臣真述曰:此章言人君若勇敢而为英勇者,必好兵强于天下,而残杀其人也;若勇敢而不为英勇者,必务道行域中,而全活其人也。故曰:此二者无益有害。夫天之所恶者,好杀之人也,贤人知之久矣!今又言“犹难之”者,盖重戒之极也。夫贤人则天行道,有为而立事,不言而设教,在天下岂有争之者乎!既无所争,则何从而不堪,故曰:“不争而善胜。”夫天从人欲,疾于影响,非善应欤!寒则夏至,热则冬至,非自来欤!品物流形,各君子命,非善谋欤!恢恢之网,人君象法也,宥过无大,非疏而何!刑故无小非,不失而何?又《书》曰:“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成逭。”亦同此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