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大爷,多谢大爷!”
“哎呦,求这位大爷小声点儿,被我们老板娘闻声了,可别拽上小的啊。我们端庄堆栈,经商赚银子,有何不端庄的处所。”
“这是甚么人?”北鹤行抓过来一个店小二问道。
北鹤行呆立半晌,眼神从厉妫的背影上落下复又抬起,如此七八回,直至再也看不到她后背的藤筐,方才转回身来,“怪,真是个怪女人。”
大堂里,玉面公子已很有醉意,一面摇着金扇,一面绕着那年青女人左一圈儿,右一圈儿的打量。
那公子生的玉璧般的脸庞儿,嫩柳儿般的眉色,凤雏儿般的眼眸,金雕般的勾鼻,闺阁女人般的唇色,天生一副浮浪样儿,真是无双问柳人。
店小二益发无遮无拦的问北鹤行,“大爷想必行走江湖惯了的人,未曾娶妻?”
“来,江湖之人,最该不负刀马不负樽,干!”
“这我倒是晓得,”谢重九说道,“秦淮烟柳富强地,得一魁者之难,难如摘星,即便如你所说,若点魁者无礼,无度,申明狼籍而见恶于娇娘,拒之门外,也无话说。这里又作何论?”
这一转头,北鹤行却怔住了,厉妫早已浑身罩上了一匹油光水亮的黑绸子,面孔口鼻也尽皆用黑麻粉饰起来,只暴露一双秋水,真是:不怒自威慑五步,窥目碎心鬼神哭。
“这扇面公子如此托大,想必没人敢应他的贴,松仙阁猜想也是个没骨气的台子,才至于头牌被人掳走,没人过问。”
“多说无益,好生将息。”
“救我者谁?”
“聒噪!救便救了,何必问谁,何必问是如何救的,陈腐!五湖四海,欠你情面者何其多,要还的债又何曾少,事事挂记,岂不累坠?”
厉妫对北鹤行的凝睇不做理睬,背起一筐野草泽菜,摸起镰刀,兀自下山去了。
“哎呦喂,客观有所不知,这石林镇早在成祖天子的时候还是片不毛之地,自打成祖迁都北京,调四野之民以充京师,那些兵戈的兵丁有战事便参军,无战事便开垦种田,方才垂垂有了火食,北方苦寒之地,饶是持续到了现在也不过就是些本地平头农夫和乡绅,谁住堆栈?总三蒲月才见的些个流寓客商,僧道,侠士,匠首,或是些走马的官吏,实在赚不得银钱,方才默许那起纨绔浪荡子带了女人来投宿。”
莲心一点始初绽,骄阳万芒灼冰魂。
“乡野村姑?倒是如何救得我?”
“非我饶你,也非我要杀你。欲害你者,紫薇也;救你者嘛――”北鹤行欲言又止,眼神恍忽,迷离在如水的月色中。恰是:采撷月色入唐诗,口引心念成相思。一朝钟情伊人影,有负刀马不负诗。
“大爷?”
那被围在中间的女人唬的向后一撤,扇面公子一个趔趄,几乎脸着了地,得亏给主子扶住了。
公子乜斜了他一眼,“没活眼的主子。”
“你小子,好大的命!”
“又说胡话,既有那雅兴,携了家里去岂不更好?”
谢重九此时已醒了七八分,与北鹤行用过饭后,精力量力也好了很多,因而两人把酒邀月,痛饮畅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