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呼来小厮,重新安插酒馔,意欲彻夜痛饮,却闻声楼下一阵骚动,人喧马嘶,便一同起家下楼去瞧个究竟。
“哼,此法甚好,正得我意。”
“把那人扶进房去,把那马牵到门口放了,余下的银子做些好酒肉来。”
“这是甚么人?”北鹤行抓过来一个店小二问道。
谢重九此时已醒了七八分,与北鹤行用过饭后,精力量力也好了很多,因而两人把酒邀月,痛饮畅谈起来。
“你小子,好大的命!”
“流寓京师路过此地的多江浙人氏,以是我对这花不花魁的有所耳闻,这里不比江南金陵地儿,能占花魁和能点花魁的都不是平凡人。传闻,占花魁者,擅风情,秉月貌自不必说,但是琴棋书画四艺便非平常士子可比,以是那点花魁的主儿,除却家资薄弱以外,当在四艺上对付得那娘子的刁难,方才得闻天上之曲,得窥星容月貌,得享玉指奉杯,得做知音一对,鸾凤一双。”
目睹天气已晚,北鹤行张望谢重九的伤势虽有好转,却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便将金刀绑在他后背,唤来赤狐儿,驮着谢重九朝山下寻觅住处去了。
公子乜斜了他一眼,“没活眼的主子。”
这一转头,北鹤行却怔住了,厉妫早已浑身罩上了一匹油光水亮的黑绸子,面孔口鼻也尽皆用黑麻粉饰起来,只暴露一双秋水,真是:不怒自威慑五步,窥目碎心鬼神哭。
幸亏还剩一间上房,北鹤行撂下一锭银子在柜上。
“聒噪!救便救了,何必问谁,何必问是如何救的,陈腐!五湖四海,欠你情面者何其多,要还的债又何曾少,事事挂记,岂不累坠?”
谢重九见他古怪之性又起,不敢再多言,“前辈经验的是。”
“非我饶你,也非我要杀你。欲害你者,紫薇也;救你者嘛――”北鹤行欲言又止,眼神恍忽,迷离在如水的月色中。恰是:采撷月色入唐诗,口引心念成相思。一朝钟情伊人影,有负刀马不负诗。
店小二益发无遮无拦的问北鹤行,“大爷想必行走江湖惯了的人,未曾娶妻?”
大堂里,玉面公子已很有醉意,一面摇着金扇,一面绕着那年青女人左一圈儿,右一圈儿的打量。
“哎――”那小二见北鹤行生的这般模样,已自吓得战战兢兢,“客观想是路过此地,有所不知。这居中的公子是本地富户,名唤左柳兴,因很有权势,常日里勾搭官府私承些盐粮买卖,专吃那起踢斛淋尖和火耗的黑钱,仰仗一身好拳脚,善使一柄金扇子,人称扇面公子。”
“救我者谁?”
“非我部下包涵,是你命好。”
此一令下,不提那帮平日里狗仗人势,吃喝嫖赌的兵勇,连整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黄土垄头儿的二杆子,悉皆呼喊呼喊,面带猥色,恨不能口水涎子流了一地。
话说那日北鹤行未及反应过来,厉妫又从袖中甩出三枚镖,金刀技艺不凡,见她一介妇人,成心戏弄于她,便猿臂伸展,摆布各摘下一枚镖在指尖,第三枚却咬在了嘴里,对劲的笑着,转头去找那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