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寓京师路过此地的多江浙人氏,以是我对这花不花魁的有所耳闻,这里不比江南金陵地儿,能占花魁和能点花魁的都不是平凡人。传闻,占花魁者,擅风情,秉月貌自不必说,但是琴棋书画四艺便非平常士子可比,以是那点花魁的主儿,除却家资薄弱以外,当在四艺上对付得那娘子的刁难,方才得闻天上之曲,得窥星容月貌,得享玉指奉杯,得做知音一对,鸾凤一双。”
“提及这位女人,也是这石杨镇家喻户晓的一角儿。她乃是镇中银塘街松仙阁的窑姐儿,刚过二八年纪,就抢上了头牌,就在昨日占了魁了。莫说有钱有势的公子,便是这镇上平常庄户人家的男人,能得觑上一眼,也赛过与自家婆娘度日好几日啊。”那小二说的对劲起来,面露忧色,不时抻着脖子去打量楼下的美人儿。
北鹤行牵着马边走边看,不觉间,来到一间堆栈前,翠匾墨漆,上书樟香居,另有两挂纱灯摆布招展,心下大喜,未等伴计号召,便进门去了。
“前辈岂不闻,天子后宫,韩信难平,又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想这扇面公子如许的人物儿,美妻娇妾是少不了的,藏了这小娇娘家里去,岂不一石激起千层浪。何况这丫头年纪尚小,涉世未深,岂不教那‘后宫’里虎狼普通妇人给揉碎了。”
“你小子,好大的命!”
莲心一点始初绽,骄阳万芒灼冰魂。
“好个凌厉的丫头。”扇面公子推开仆人,“你可知石杨镇里多少男人,搂着自家婆子,想的但是你啊,我的美人儿。”那公子哥儿仗着酒劲儿,复又把脸转向看官,“都说我扇面公子欺行霸市,情如薄纸,翻脸似翻扇子,刻薄于乡民,不耻于猪狗。”
那被围在中间的女人唬的向后一撤,扇面公子一个趔趄,几乎脸着了地,得亏给主子扶住了。
恰是:
“乡野村姑?倒是如何救得我?”
一干世人里大多是扇面公子的兵勇仆人,亦有好些耕耘返来的男人挤了出去看热烈,一听公子话头儿有缝儿,赶紧起哄,连大街高低了集回家开炊的娘们儿们也垂垂围了上来。
“多说无益,好生将息。”
厉妫对北鹤行的凝睇不做理睬,背起一筐野草泽菜,摸起镰刀,兀自下山去了。
这一转头,北鹤行却怔住了,厉妫早已浑身罩上了一匹油光水亮的黑绸子,面孔口鼻也尽皆用黑麻粉饰起来,只暴露一双秋水,真是:不怒自威慑五步,窥目碎心鬼神哭。
那公子生的玉璧般的脸庞儿,嫩柳儿般的眉色,凤雏儿般的眼眸,金雕般的勾鼻,闺阁女人般的唇色,天生一副浮浪样儿,真是无双问柳人。
“哎呦,求这位大爷小声点儿,被我们老板娘闻声了,可别拽上小的啊。我们端庄堆栈,经商赚银子,有何不端庄的处所。”
大堂里,玉面公子已很有醉意,一面摇着金扇,一面绕着那年青女人左一圈儿,右一圈儿的打量。
“这就是点子了,如我所说,穷乡僻壤,那里有江南如诗如礼普通的讲究。此处点花魁的端方,乃是能者得之,先斗酒,后比武,胜出便可独占花魁。”
“哼,我早就看你这堆栈不是甚么端庄铺子,本来也是花天酒地的处所。”
“哎――”那小二见北鹤行生的这般模样,已自吓得战战兢兢,“客观想是路过此地,有所不知。这居中的公子是本地富户,名唤左柳兴,因很有权势,常日里勾搭官府私承些盐粮买卖,专吃那起踢斛淋尖和火耗的黑钱,仰仗一身好拳脚,善使一柄金扇子,人称扇面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