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椒惊呼了一声,捂上了嘴巴,声音微微发颤:“当……当家的!”
彭先生此次没穿他的黒蟒长衫,而是穿上了一件黄底色的“花衣”,上面绣着星斗日月,上面绣着宝塔和麒麟,做工邃密,打眼一看就不似凡俗。
夜色浓厚了,王诚恳和虎子两人从柴房里把那横着尸首的板子抬了出来。虽是上面蒙着毡布,可也看得出是小我形。一想到前几日还是个活生生的人,现在就变成了这个模样,辣椒的眼泪就扑簌簌得往下掉。
但是有一样,这大钱儿得是在人手里保存到明天的才有效。若说是丢失在底下很多年,就是春秋战国的刀币挖出来也用不上了。再甚有做了陪葬的,很多年不见天日不说,还感染了尸秽之气,那是千万不能用来作法的了。
花衣又叫做“班衣”,是道袍僧衣的一种。这僧衣对襟,长及小腿,宽袍大袖,传上去仙韵飘飘。不管是斋醮科仪,还是平常的法事,穿戴花衣是符合端方的。
彭先生换好了衣服,打柴房里走出来,这一身打眼的黄色花衣看得涵捕头眼皮一跳,却也没有说甚么。
虎子听了话,把一盏红色的灯笼挑了,放在了猎户尸身的头直。彭先生站在供桌前,微闭着眼睛沉吟了一会儿,伸手取出火折子,扑灭了香炉两旁的蜡烛,打竹筒里抽出一把香来,在蜡烛上引燃了,插在了香炉里。
彭先生摇点头没做理睬,进那柴房换衣去了。
七声镇魂铃响罢,那悬在尸身上的火星一个接一个的燃烧,纷繁化成灰烬落下。蜡烛的火焰垂垂转成了蓝色,照得人脸甚是可怖。院里垂垂刮风了。初夏夜里这阴仄仄的风吹得人身上直起鸡皮疙瘩。见了这风景,院子里世人皆是放缓了呼吸。
“来了!”虎子喝了一声,往前窜了一步,抓起供桌上那地盘庙请来的香灰照着白纸灯笼上一撒,彭先生也是举着八卦镜一照,但见那香灰在半空中勾画出了一小我的身形来。不消半晌,眉眼都清楚可见了。
彭先生敲这七声,实则是请了六丁六甲、四值功曹一共十六位仙家的神念照看猎户一个灵魂。《续文献通考》有记录:“丁卯等六丁,阴神玉女也。甲子等六甲,阳神玉男也。”六丁是六位女仙,六甲是六位男仙,是能“行风雷、制鬼神”的道家护法神将。四值功曹别离是是值年神李丙、值月神黄承乙、值日神周登、值时神刘洪,他们都归属于城隍麾下,是行走地上的神仙。
这话旁人听来没甚么,虎子和彭先生则是身上立马腾起了一层白毛汗!
“时候到了,”彭先生昂首看了看天气,道,“虎子,掌灯。”
胡传文淡淡一笑:“两位道长实在是太客气了,要请我还做了这么大一场法事,轰动了六丁六甲与四值功曹。您在这儿烧张裱纸,我立马解缆就来,迟误不了半袋烟的工夫。您请的是田猎户没错,我说我是胡十七,我也没说我不是田壮啊!”
说罢便是要跪倒,彭先生伸手一搀,拉住了辣椒的身子。彭先生说:“妖邪作怪,我不敢说为民除害的大话,既然是您家娘舅求到了我这儿,我承诺了下来,自应极力而为。”
狐鬼,顾名思义是狐狸的幽灵。平常的狐狸灵智未开,死如火燃秋草,只能剩下个腐臭的肉身,比如烧尽的草灰。但如果开了灵智并且修行有成的狐狸则没有这么简朴。如果老死,是道行不敷,不能有甚么牢骚,只能认命,死了就神魂消逝;如果修炼出了甚么岔子走火入魔而死,那是学艺不精且急功近利,灵魂决计是留不下来的。单有一样——非命——是与别的死法分歧的。非命的狐仙若不是被人拘走了灵魂或是打了个魂飞魄散,总能留个残破不全的兽魂活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