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笑忒忒地凑畴昔:“师父,您说咱还干这吃力不奉迎的事干啥?这死人也不对咱戴德戴德,如果让人晓得了,活人还拿我们当偷坟掘墓的!您总跟我说积阴德积阴德的,这积了这么多年,我们不还是没发财吗?”
这一锅骨头汤大火熬了得有小半个时候,虎子给锅里填过一回水以后,师徒二人守在这柴锅旁便是不言语了。只听得木头在锅下烧得劈啪作响,锅里那味道不甚好闻的汤水咕嘟嘟的冒泡。
彭先生眉头一皱,顺手把手里的肋骨撇到锅里:“打水去!小孩子别胡说八道,再胡说话谨慎我打你屁股!”
这是个大户人家的坟茔,绝对是个大户人家的坟茔!棺材里的尸首虽烂的只剩枯骨,却盖着绫罗铺着锦缎,金银宝玉散落身边——这少说是八旗里的阔家的老爷百年正寝才有的报酬。
师徒二人见这一幕,面不改色。倒是那厉鬼,尖嚎一声,向着彭先生和虎子扑了过来!
可他不怕事发吗?《大清律》有文:“偷坟掘墓,见尸者杀、不见尸者发。”这意义就是说,凡是偷坟掘墓的,哪怕只是动了人家坟茔陵寝里的一草一木,叫人告了官那就得是发配放逐的大罪恶。如果见了骸骨,那就更得不了好,保准是要杀头的!如果这棺材里头的,与人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被人鞭了尸,那鞭尸的是报了仇,可也得给本身揽上一个凌迟正法、挫骨扬灰的罪恶!
也幸亏这些贫民家的坟茔和那些无主的尸首,赡养了昌图府十里八乡无家的野猫狗。贫民家的坟茔夯不起土,那狗刨个把时候就能把这骸骨拽出来。至于连坑都没有一个的不利蛋,大多过不了两天早晨就得连皮带肉进了猫猫狗狗的肚子。
彭先生话音刚落,“砰”一声响,锅里的汤水溅起老高!那沸水里,丝丝缕缕的黑气拧成了一股,出完工了一个翻着白眼,肌肤青紫的肥老夫来!
“这另有理?还当真有人敢反大清朝廷不成?洋人多短长?也不短长!哪怕就是跟小鬼子兵戈打输了,洋人去见咱老佛爷不还是跪着见的么?”街面上的人都这么群情。
再细一看,可吓着人!这少年脚边摆着锄头镐子,手里瓦亮亮一杆长锹,正在道西的一座坟上刨挖!这些家什一件件如何看也不是平时干着农活用到的制式,非是专门用来刨坟掘墓不成!
这昌图府说来也不是甚么富庶之地,光绪三年之前这里是被叫做“昌图厅”的,实打实凿是个东北的小处所。但是恰好是这里,作为屯粮之所,颇受朝廷正视,也有着绿营扼守。说这里闹反动党,百姓打心眼里不信。
说到坟地可不得不提,这昌图府八里外的坟圈子可有着讲究。小道东的坟茔就多是无主的孤坟或是贫民家的阴穴,这一片里拿着破席子卷了的尸首也是不希奇的。路西的坟冢都是驰名有姓人家的阴宅,立得起石碑,摆得起生果贡品。一座连着一座,齐划一整、规端方矩,与道东边那一片乱七八糟的坟地就不一样!
虎子闻言捂着腚窜出去老远,转头对着师父津了津鼻子,老诚恳实打水去了。
这昌图府可不是甚么大地界,再有钱,也不过是一个坟茔,一层棺材。照这孩子的挖法哪能有不见尸首的?这少年伎俩熟稔,毫不是一次两次了,这如果让人发明了那就是杀千刀的罪恶!可这少年的模样却像是浑不在乎的,又没几下便挖到了棺木。他挥动胳膊猛扬了几铲子土,把全部棺材面露了出来。拂落棺材板上的土,少年拾起脚边的长镐,顺着棺材缝卡进一头,用力一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