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在一夕之间崩溃,其家世之高本令人羡慕,曾经门庭若市,现在倒是门可罗雀,大家避如瘟神,不幸王家老爷子,骸骨未寒,还将来得及风风景光的以国丈之礼入葬,家人便已四周逃散。
张均枼猜想得不错,王家的帐本上,的的确确记了很多东西,此回如果王家因贪污纳贿被罢官,抑或是连累,恐怕都城又将血流成河。只因连累的人,实在是多,上至内阁学士,下至县令差役,乃至锦衣卫,这中间,也不乏些股肱之臣,和专为百姓谋福祉的好官。
言罢张均枼已褪下外套,兀自钻进被中,言道:“此回连累的人太多,陛下顶多是将王家查封了,至于那些小贪小污的,还不至于严惩。”
“娘娘忍心?”南絮紧跟在她身后,淡淡诘问。
这樊姓之人既非名誉清脆的清官,又非臭名昭著的权臣,而张均枼问时,南絮竟能脱口便说出来,若不是她本来就已将此事想通,定然就是她也经常存眷朝堂之事。
闻言张均枼望着她目中略是惊奇,南絮将那张纸展开,递交至张均枼手中,张均枼接过后仅是瞧了一眼,便是怔怔。
“你可知你错在那边!”
“我勾搭万氏,谋你后位,你不怨我?”
张均枼稍后便已回过神来,她将那一张折起来夹在帐本中,而后抽身拜别,交代了一句,“午后趁着陛下上朝,将这帐本送去乾清宫,莫叫人瞧见。”
“娘娘,要不,奴婢去将这几张追返来?”南絮言辞间略是摸索。
见朱佑樘沉默,张均枼走至他身后,为他捏起肩来,道:“臣妾倒是有个点子,不如情节严峻者,查抄产业,发配遥远之地放逐,而过五次者,罚俸三年,降职两级,过两次者,罚俸一年,降职一级。”
郭镛此回进宫面圣,却无纪太后家人的动静,是以总不免胆战心惊。
张均枼回过甚,翻开前一张看了看末端,自语道:“丁未年(成化二十三年)除夕,”而后又翻开后一张看了眼,喃喃道:“戊申年(弘治元年)正月初三。”
这王太后尚在府中带孝,却亲目睹着家人被抓走,天然不甘,也曾与朱佑樘闹过,可毕竟是以卵击石,此事已成定局,她也无才气挽狂澜。
“哦?”张均枼略有所思,转头望着南絮,“姑姑本来看过这帐本?”
张均枼自东暖阁走出,瞧见郭镛伏地而拜,言道这些话,便已了然,朱佑樘手中帐本所记,与王家送礼最多者,除了已土崩崩溃的万家,便是郭镛与蒋琮。
“枼儿,”朱佑樘终究开口,只是紧紧蹙眉,颇是压抑,“如果当中也有你姑父呢?”
南絮站在床榻前躬身一面为她掖被角,一面答:“仿佛是在同蔡用忙着找寻纪太后的故亲。”
“冤冤相报何时了。”
郭镛大惊,仓猝叩首,“陛下,陛下饶命,奴婢知错了,奴婢确是被冲昏了头啊陛下……”
“陛下,奴婢此回确是没甚么动静,可蔡用去了广西,他必然能将此事刺探清楚。”
而此案连累到的大员,过十次者罚俸三年,降职两级,过五次者罚俸两年,降职一级,过两次者罚俸一年,不降职。
南絮顿了顿,方才回道:“是。”
王太后病倒,守在她跟前的,除了束翕,便只要吴废后。
“陛下因何起火?”张均枼安闲走至朱佑樘身侧,朱佑樘火气难消,并未答话,张均枼佯作头一回见到那帐本,拿起翻开大略的看了眼,道:“陛下,郭镛确切有过,可此次牵涉到的人太多,陛下果然愿一并措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