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枼儿,”朱佑樘终究开口,只是紧紧蹙眉,颇是压抑,“如果当中也有你姑父呢?”
怨不得南絮将这一张藏起来。
“陛下,奴婢此回确是没甚么动静,可蔡用去了广西,他必然能将此事刺探清楚。”
“错!”朱佑樘怒道:“你错在私相授受,表里勾搭!来人,把他拉下去,下锦衣卫狱!”
“娘娘忍心?”南絮紧跟在她身后,淡淡诘问。
南絮顿了顿,方才回道:“是。”
张均枼稍后便已回过神来,她将那一张折起来夹在帐本中,而后抽身拜别,交代了一句,“午后趁着陛下上朝,将这帐本送去乾清宫,莫叫人瞧见。”
“枼儿且看,”朱佑樘将那扯开的纸取出,道:“这一张,本来已被人撕走,现在又夹在此中,怕不是此人故意打击你。”
张均枼翻开帐本将那几张撕了个洁净,极是干脆的回道:“不必了,逢年过节礼尚来往,算不得贪赃,本宫也不想牵涉太多无关紧急之人。”
“陛下因何起火?”张均枼安闲走至朱佑樘身侧,朱佑樘火气难消,并未答话,张均枼佯作头一回见到那帐本,拿起翻开大略的看了眼,道:“陛下,郭镛确切有过,可此次牵涉到的人太多,陛下果然愿一并措置?”
王家在一夕之间崩溃,其家世之高本令人羡慕,曾经门庭若市,现在倒是门可罗雀,大家避如瘟神,不幸王家老爷子,骸骨未寒,还将来得及风风景光的以国丈之礼入葬,家人便已四周逃散。
郭镛大惊,仓猝叩首,“陛下,陛下饶命,奴婢知错了,奴婢确是被冲昏了头啊陛下……”
“你可知你错在那边!”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何况朝臣之间礼尚外来也是人之常情。
而此案连累到的大员,过十次者罚俸三年,降职两级,过五次者罚俸两年,降职一级,过两次者罚俸一年,不降职。
“何况姑父待本宫不薄,本宫又岂会害他,只是他私相授受,国法难容,总不免要吃点苦头。对了,”张均枼安安稳稳的躺下,望着南絮问道:“阿谁郭镛迩来在忙些甚么?”
曾经那样光辉,现在却树倒猢狲散。
朱佑樘自始至终都未曾言语,这会儿不等郭镛言毕,蓦地拍案,惊得郭镛赶紧跪地,磕下头道:“陛下息怒,奴婢知错。”
“看来就是本年春节那两天的,”张均枼合上帐本,平放在手中打量了一番,末端放下帐本冷冷一笑,道:“这王家果然是大胃口,不过两天罢了,能吞下那么多赃物。”
朱佑樘到底是顾及张均枼的脸面,并未从严措置,王家天然免不了被查封,王家一众后辈,男为奴女为娼,年不过十岁者,皆充入内廷。
“故意之人想要如此,陛下便更不能轻饶了,”张均枼言语间极是安静,毫无波澜,便叫朱佑樘有些惭愧,他转过身握住张均枼的手,温情脉脉道:“真是难为你了。”
张均枼自东暖阁走出,瞧见郭镛伏地而拜,言道这些话,便已了然,朱佑樘手中帐本所记,与王家送礼最多者,除了已土崩崩溃的万家,便是郭镛与蒋琮。
身后莫说是墓志,连圹志都无人敢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