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绛雪轩外还是乌黑一片,独独偏殿内燃了烛火,满屋子的茶香。
朱祐樘迟疑不减,虽说天已至亥时,可太病院定然有人值夜,现在实在是去不得。
“我也无趣,那便在这儿与你谈交心,如何,”张均枼佯作随便,略带看望的神情瞥了瞥四喜身后,“你手上拿的是甚么?”
张均枼偶然间已瞧见炉子上架着的几个药罐,只是一时分不清到底哪个是本身的,“哦,我这两日在屋里头歇得久了,到这会儿反倒是毫无睡意,便出来逛逛,瞧见这边儿有动静就过来了,如何你也没回屋安息?”
朱祐樘心中还是胆怯,恐怕张均枼要扣问他凌晨在坤宁门之事,便强作泰然,随便端起茶盅抿了口,“何事,你说吧。”
“啊?”四喜抬眼略为娇羞,而后又回神,“那烦请张淑女,切莫将这事儿奉告南絮姑姑。”
药渣中有几枚指甲大小的黑球格外显眼,张均枼取来筷子扒开堆在上头的残渣,捻起黑球细心看了看,才瞪目惊道:“南天竹!”
“我……”张均枼本不肯告之此事,可一见他的墨眸,心中便有所动,只好将手中的南天竹摊开,“你可知这是甚么?”
“奴婢瞧着药方上写了三个字,中间那是‘允’,该就是谈医师开的那张,”四喜蹙眉。
“你先与我说说,你去太病院,要做甚么?”
四喜当即点头,“不是不是,南絮姑姑可好多了,奴婢只是怕别人晓得了笑话,到时又说奴婢笨拙。”
“我晓得,”张均枼见他神采仿佛有些许不甘心,故而言语间也不似昔日那般干脆利落,反是略带哀告之意,“你是锦衣卫百户,你那日叮咛尚服局连夜为我赶制大氅,足可见你在宫中说话的分量,那想来你要进太病院,也驳诘事吧。”
“畴前在……”四喜说着忽而闭了嘴,眼波流转间仿佛藏着甚么说不得的奥妙,又仿佛极其忌讳,“呃,畴前在那边儿服侍旧主子,她曾教奴婢识了几个字。”
“张淑女且说。”
朱祐樘见张愉如此,不由欣喜,小愉子常日虽显木讷,可到了紧急关头还是机警的,而后微微点头,便超出他疾步走去内堂,张愉定了半会儿亦是出了太病院。
“这倒没有,百户大人,我此去太病院是想查探这南天竹从那边来的,南天竹在北方也属罕见之物,我听闻,各宫若要从太病院取药,必然有所记录,想来只要寻出泉源,下毒害我的那人便也可现形。”
“我知如此有些失礼,”张均枼见他仿佛有所动容,便使了欲迎还拒之计,“百户大人如果不肯,我自也不会强求,夜深了,我归去了。”
“怎会不肯,”朱祐樘紧皱眉头,凝着张均枼。
朱祐樘轻放下茶盅,“太病院我倒是能够出来,不过这会儿已近亥时,只怕承天门已关了,”朱祐樘自是万般不肯带张均枼去太病院的,太病院上高低下院使杂役,可都是认得他的,到时人多口杂,谁如果说漏了嘴,凭张均枼这般聪明,定要知了他的身份!
张均枼作强忍噗笑状,“我岂是那种爱好嚼舌根子的人,我本日过来,是有闲事要扣问你。”
“这么说,你日前也识过几个字?”
中午这会儿正值宫中主子们昼寝,咸阳宫的淑女们大略也都歇下,服侍着的都人也是以得以小憩,也是这时,小厨房最为平静,可不巧却另有一个都人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