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帝梓元抬首,兀地凛冽刚毅,盯着嘉宁帝俄然开口:“我不是父亲!”
泛黄的信笺挖出了深埋数年阴暗陈腐的奥妙,刻毒的究竟让人鲜血淋漓。执掌这片广裘国土的君主、本该庇佑万民的帝王,竟然才是十一年前那场惨绝人寰的搏斗的真凶,多么荒诞而好笑,可……这是究竟!
他想说话,却俄然发明开不了口,脖颈处的冰冷刺痛一点点传至四肢百骸。
这是嘉宁帝的笔迹,帝梓元知,嘉宁帝也知。
落下一子后,帝梓元对着嘉宁帝,轻声开口:“陛下,你感觉十一年前的事能够瞒尽世人?还是真的以为天下在你一人掌控当中,便没有公理昭然的一日?”
他话音落定,倏然转头朝不远处的百姓望去,嘴一张就要对着世人说出温朔之事。韩烨降落的声音却从他身后传来。
此时这件事比起十年前帝家的本相,的确微不敷道。黄金案只能毁左相,但帝家案一个不慎却能毁……韩氏天下!
姜云用力挥鞭,几个呼吸后终究到达。他翻开布帘,扶着神采惨白、衣袍混乱的左相仓惶而下,朝重阳门里冲去。
“没错,大靖子民会赞美你们哑忍仁义,可对陛下而言,这就是儿子和臣子的两重叛变,且会沦为天下笑柄。韩烨,你说以陛下的气度,魏谏能活到几时,方简之能活到几时?”
嘉宁帝没有起火,心底不测闪过的竟是帝梓元若只是任安乐,便是大靖之幸的动机来。
这十年,帝盛天究竟教了一个甚么样的帝家担当者出来!
死寂无声。
“陛下,父亲从无不臣之心,只想保住晋南一地的安宁。为甚么他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你还不肯留他一命,留我帝家一条活路呢?”
就在黑子落定的一刹时,他发明帝梓元肖似的不是帝盛天,而是大靖建国君主――太祖韩子安。帝盛天淡薄权势,先帝平生善权,帝梓元的棋路、做派和先帝几近类似,模糊之间已有王者之风。
马车一起奔驰,重阳门终究近在面前。守宫的禁卫军远远瞥见这辆状若猖獗的马车,长戟林立,严阵以待拦在宫门前。
万籁俱静之时,上书房外略显焦心的脚步声俄然响起,赵福低低的声音传出去。
“你是天子,是这万里国土的仆人,为何不肯信赖臣子,不肯信赖为你出世入死、笨拙如此的帝永宁?”
都城官道上,华贵的马车风驰电掣,车撵上的小厮一鞭鞭挥下,骏马剧痛长鸣,刮起一阵疾风,癫狂地朝皇城而去。
温热的鲜血从脖颈上喷涌而出,煞是可怖。左相终究明白过来,他乃至都还来不及回想本身跌宕起伏的平生,就已经到了死去的时候!
上书房内,凛冽的诘责声消弭在环绕的茶雾中。嘉宁帝落子的手僵住,缓缓抬眼,眉宇肃冷,沉默半晌后冷声道:“帝梓元,朕看在你帝家昔日之功和你父亲的情面上,才对你一再容忍,帝家之事早有定论,你说的是甚么混账话!”
韩烨立在不远处,扶着长剑,仍然一副高洁高贵的模样。
他从顿时跃下,恰好落在左相不远处,毫无神采。
帝梓元眸子里浅浅的旋涡一圈圈荡开,似卷起惊涛骇浪,又似安静无波。她将手中最后一粒黑子放在毫不起眼的角落,一字一句如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