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雨霞正欲俯身膜拜,天子一把执住她的手,愉悦笑道,“今后你我之间不消行此大礼。”
天子的身子较着一僵,心跳突然加,仿若她的话是一柄沉重的榔头,他被那榔头狠狠击中。背面她再说了甚么,也没有听出来,看着她如小鹿般无措,他的心也跟着紧。全部安乐公府如一座大山,岂能是她该担当的!她本就是一只楚楚不幸的小鹿,理应无忧无虑,欢乐畅然的自在奔驰,怎堪重负?
她强自压抑着心中的哀痛,淡淡地笑了笑,笑得那么牵强,让人看了心碎,“能够是……太累了吧。”
丫头婆婆们大喊小叫,手忙脚乱地把太夫人扶到榻上,有人抚胸,有人捋额,有人拿来热毛巾擦拭,又差了人去太病院寻来太医。屋里乱作一团。
张雨霞一时呆住了,她向来没见到过太夫人哭得如此绝烈,如此忘情,或许太夫人毕竟是……老了。
安乐侯夫人啊!你这是在作茧自缚啊!
张雨霞胸口的闷气也跟着这响声儿疏松开了,她感激地向两人投去一瞥道,“感谢你们。”
她的内心如点了灯般,刹时亮了很多,暖和且安宁。
她只盯着脚下那一小方空中,声音更低了,仿佛还挟带着死力压抑的哽咽,“方才,我从祖母那儿过来,她为了我二叔的离家,仿佛是崩溃了般,我向来没见过祖母那般痛苦。祖母自从我爹爹去了以后,身子越来越虚,霞儿真的很惊骇,很惊骇祖母有事。”
常来安乐公府的宋太医试脉后,称是气郁而至,对症开了药方。丫头们拿了药方抓药,煎药,一点儿也不敢担搁。
“去吧……”太夫人一再催促以后,已是在无多余的力量,只阖上眸子,微微摆手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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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跪倒在太夫人面前,“祖母,您别想多了,我爹爹那是个不测。二叔和二弟一身技艺,他们不会有事的。”
“霞姐儿,你不懂啊!人在做天在看,祖母甘愿豁出这条老命也要保住你们,但是祖母无路可走啊!”太夫人捶胸顿足,悲伤欲绝。
“祖母,您如何了?”张雨霞拉住太夫人冰冷的手,不安道。
张雨霞刚近门口,就见天子已然立在那儿。
她的心中一紧,一热,皇上的手这么和缓,神思恍忽中,只感受他一下一下抚在她的脸上,又这么深深地暖进她的心底,比他的目光还要让她放心。
张雨霞银牙一咬,点头应了一声,逶迤而去。
天子的峻眉一挑,大手漫过她的小脸儿,“这些天不见,你如何……瘦了这么多?”
张雨霞守在榻边,俄然感觉这屋里的氛围仿佛是太静了,有些阴寒湿冷的感受。让民气里慌,慌得惊骇。只感觉这屋里暗影浮动,让人的心口堵,像是暴风雨到临前夕的那种压抑。她下认识间很想摆脱这类魅人的惶恐,但是那感受就像是越积越厚的黑云,监禁着人的意志力。她的额头泌出了一层精密的汗珠。
安乐公府?张雨霞呆呆愣愣,祖母为甚么会这么说?只是去一趟皇宫罢了,何故说的这么重?
“祖母,您如许,霞儿怎能忍心?”
“蜜斯,皇上派了肩舆在外头候着呢。”葵枝怕扰了太夫人的平静,附在耳边轻道。
寝室里,光芒暗淡。太夫人昏睡不醒。
“祖母没事,你去吧,安乐公府还等着你呢。”太夫人眉心紧皱,仿佛是拼尽了满身的力量才吐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