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昱有些不豫:“送嫁之日渐近,你还是在宫里好生备着,如有想见之人,召进宫里便是。”
萧怜容五十不足,美人迟暮的年事,可胜在保养得宜,瞧着顶顶四十,少年时,是疆场点兵的女巾帼,现在见老了,仍旧嫌那脂粉严妆,莲青色快意云纹长衫,配着羊脂缠枝玉簪便是,虽失了端华高贵,可瞧着也素雅风雅。
“外祖母。”顾昭和扶了萧怜容凭栏而坐,此番风大,便又遣了冬青去拿披风。
“此去经年,能够待归期?外祖父母,舅娘姨姐……女儿都想一一见过,那么多族亲,那里是召得全的,父皇,您疼惜女儿,也许,这是最后一面了。”
顾昭和却点头复点头:“在昭和面前说得,在外祖父跟前却说不得。”
顾昱再不好拒她,只得应了,顾昭和方破涕为笑,又与顾昱叙了几次,这才恭送顾昱端容离了。
“避甚么避,我端磊行得正坐得端,便是到陛下跟前去说,也是不怕的。”又长叹道:“幸亏陛下圣明,定不会听信宵小之言。”
顾昭和瞧着端容巧笑,那笑是揉碎在唇角边的凤仙,是藏着毒的娇媚艳色,当下暗嗤不睬,可顾昱却顿时来了气:
端容神采不好,可顾昭和懒理她,只趁机道:“父皇,儿臣想往外祖府上小住。”
顾昭和依言起了,又请顾昱和皇后端容上座,端容似不经意地拂开顾昭和的手,只向着顾昱笑道:“陛下,昭和心头有气,那些做下人的多担待就是了,您何必与孩子计算。”
老爷子武将出身,性子爽快,可这话若入了旁人耳,又不知生何是非,顾昭和心头焦心:“还是谨慎微察,避避才好。”
顾昱眼里略过庞大,似轻雾烟飞,浮沉了几下,便都消逝开了去。
萧怜容是平和惯了的人,现在言辞利锐,倒惹得顾昭和张口结舌,萧怜容复睁了眼,那眼是疏影横斜的清浅水,是通透的一汪,能将心底儿瞧穿的:
旁的府,大略用石狮镇门,而岳国镇国公府前,倒是对吊睛白额的大虫,匠人鬼斧神工,硬是将嶙峋怪石凿成深山伏虎,呲牙裂爪的紧扣空中,模糊的舐血肃杀。
顾昭和不答,先行行了大礼:“儿臣恭迎父皇,母后。”
顾昭和舌苔发苦,心也作那蚂蚁抓挠似的,又慌又痛,她正备着再劝,却见着外祖母萧怜容向她递眼色。
“哪有甚么想通不想通的。”顾昭和轻笑,倚在顾昱身边讨巧卖乖道:“儿臣幼时便想着,如儿臣是男人,定要策马仗剑,替父皇护这江山百姓才好,可惜儿臣是女子,做不来朝堂边陲的大事,却也愿学昭君文成之大贤,固我岳国与陈国邦交之好。”
这般想着,方伸展眉梢,挽着顾昱嫣然笑了。
“非也。”顾昭和苦笑劝道:“实是人言可畏,说甚么的都有。”见着端磊就要竖眉,她一咬牙:“贩子有闲言,镇国公府早存了改朝换代之意,拿那百兽之王看门可不是明证。”
……
顾昭和虽听惯了他冷语,此时也照做了惶恐姿势:“父皇,儿臣不敢。”
顾昭和又复哀戚,她本是及笄娇龄,又生轻云蔽月之貌,现在蹙眉凝泪,倒真有西子怅断之愁苦:
顾昭和还是恭敬和顺:“春娆言行无状,指责母后不喜儿臣,借端和亲一事,要将儿臣遣的远远的,我是大岳公主,若去陈国,担得便是大岳的脸面,容不得身边人调拨肇事,不尊礼法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