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该死!”
弓司长冷眼瞧着,没有半分怜悯哀怜之感:
又紧接着听到沉闷一声“咚”响,似是重物坠地声。
他只静肃立着,再望望苍苍竹林,幽泉寒冰。
“我该死?该死的是你!”他冷眼直面男人:
话罢便将那慧娘往净水潭里一扫,只见溅沫横飞,仿佛碎玉飞落。
只是身上并未有疼痛之感。
“我死了,起码明净,可你这贼人若要死,必然是被凌迟而死,痛得哀嚎连天,满地鲜血,底下人还鼓掌称快的,即便是死了,也是被人戳脊梁骨,做个直不起腰的鬼,还要到油锅里烫得浑身燎泡,洗了你一身罪孽,来生才气投身做个牲口呢。”
那男人循名誉来,见着软泥中深陷的顽石,怎有不明白之理。
正对上一双净水妙目,弓司长将惊奇往眼底藏了又藏,先拱手作揖:
“你这为民除害的话,骗得你本身,骗得了旁人否?你真当民气与你普通猪油蒙心,老天与你一样胡涂?”
不过转眼的工夫,弓司长便想了个明白。
这男人来势汹汹,弓司长晓得局势已去,倒不畏怕了。
男人脸垂垂憋红,唾液往外溢了满脸,肥舌不住地缩,似是在干呕,却又呕不出。
“你才是下辈子作牲口的料,这辈子你逼迫了我,下辈子必然变个被我朝打暮骂的牛马!”
胸腹里的气越来越少,他难受地拍打胸膛,拍得“噼里啪啦”的响,可那堵塞之苦尚不能化解一分。
谁知那镖竟像是天生生在地里,根深蒂固,任凭他怎的去拉,去拔,竟不能撼动一分。
偏生它又混迹千枝万叶中,乍一看,便当是天生的青色。
“你才不得好死,你才不得好死!狗官!你赚满肚肠的油水不敷,还逼迫我这贫苦的不幸人,我是为民除害,要除了你这毒虫!”
男人只觉他讽刺蔑然的神采分外可爱,好似他不是小我,是蝼蚁,是蛆虫,他恨不得撕了弓司长那嘴脸:
他的手冒死的抓扯,摸到喉间的铁镖,一喜,忙要将镖拔出去。
“你要暗害我?!”他磨牙霍霍,将话从牙缝一字字地往外挤:
本来那青石那里是青石,清楚是生在阴寒处的一块盘石,又历经了年事,竟生出许很多多的绿苔。
“你死光临头了,还说如许胡乱的话,必然是你怕了!”
“嗞拉……”
是利器穿刺声,手上还溅上几点血腥气的温热。
话罢,再无闲理睬这苦苦挣扎活命之人。
弓司长虽是平淡惯了的人,现在临死前,倒迸收回满腔恨意,让人望之生畏。
男人下认识地低头,避了避那极狠极恨的锋芒,待回神,只觉他那话实在可爱,又觉气势输了人,又不甘心,因而愈发邪火直冒:
弓司长不该他话,只轻视一笑。
任凭那受刑人扑腾得比砧板上的鱼还要狠恶,那刀子也不闲逛摆荡,一片肉下来,又是另一片,胸膛的肉割完了,便能见着五脏六腑瑟缩爬动,似极了罪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慌乱的表情。
“你原不是君子,瞧你行事,连做人都是不配,反倒怪我背后暗害,笑话!我只怨我有眼无珠,没瞧清你赋性可爱,该趁早将你打死了!”
唯有触手方才晓得,那样的滑湿腻糊,哪能握得住。
可这还没得完,刀锋一转,又对准手臂,薄薄的刀刃将手臂上的肉片片剥开,似极了不竭开合的鱼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