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这是他干的……他远在奉天,又是袁帅至好,如果他都能下如许的毒手,这世上没几个能够信的人了,更何况内调军机多数是明升暗降的招数,说不定……”话还没说完,门“咚咚咚”地响起来。
“臣逾矩,请皇上恕罪。”
“臣替他伸谢天恩。”王英楷喜滋滋的。冯国璋略微一想便回想起来,他内弟不就是孙传芳么?倒是有些才学,只不知皇上如何晓得?
“段祺瑞,晓得朕为甚么准你不跪么?”
“甭管是不是他,他必定脱不了干系;大佬不是,那桐不是,这两个还没这么蠢;张南皮和鹿老头不是,他们没那魄力;载沣也不像,他没那本事;善耆,倒是有些能够……”段祺瑞一口气报出一溜名字,咬牙切齿道,“查!必然要查!我就不信不能弄个水落石出!”
“筹办让其去新军历练,老诚恳实一步步来,可不敢仗着臣的牌头。”
“这便是了,啰嗦甚么?”
正猜想间,良弼已出来通禀,少顷便传来声音:“宣段祺瑞、冯国璋觐见!”
“芝泉,这事你是不是过于莽撞?皇上挑了然让我们来给太后记念,你倒好,二话不说先去了袁公家。”说话的男人气度轩昂,一身笔挺的呢子戎服,锃亮的马靴,腰间挂着明晃晃的批示刀——号称“北洋之狗”的冯国璋。
“不但如此,此后甲士戎装见朕,许一概不跪。”一听这话,其别人更是大吃一惊,刚才犹踌躇豫的段祺瑞此次却反而毕恭毕敬地跪下去叩首:“臣伸谢天恩。”
“你七年前不跪无罪,现在不跪亦无罪,朕七年前就容得,莫非过了七年反容不得了?”当年两宫回銮,从西安返回北京时,沿途官员、将领及官兵尽皆跪下驱逐,惟段祺瑞率所部站立持枪还礼,表示最大敬意,遭很多重臣的呵叱,但他却不为所动。现在天子旧话重提,言辞间竟是赏识之意。
“至于大佬……客岁的大参案就够他喝一壶了,要不是袁公帮他扳返来,他现在还能这么对劲?等着瞧吧,皇上亲政,看他这个王爷另有几天蹦哒头。华甫,你说说,一个将死之人和你拉干系,你肯么?归正我是不肯的!”段祺瑞斜躺在藤椅上,双手枕着脑袋,臂上缠着黑纱,两个鼻孔倒是一起出气。
段祺瑞勉强拱手请安,冯国璋油滑:“本来是赉臣兄,甚么风把你吹来了?”他抬眼瞥去,狭小的楼道中,冯、段两人的卫兵和良弼带领的御前侍卫紧紧顶牛在一起,固然没操家伙,但氛围明显有些难堪。
“袁公这事我现在还感觉蹊跷。”冯国璋抬高了声音,“听内里的传言了么?宫里头在传皇上的神迹,说甚么神人襄助……香帅还写了文章,筹办诏告天下……芝泉,你信么?”
“依我之见,盯着人没用,咱又不是民政部的。只要紧紧把着一条,谁上位谁就有怀疑,不见得必然是军机。”冯国璋忽地想起来,“传闻徐菊人内调军机,此事可疑。”
“段兄、冯兄,好久不见……”良弼拱手请安,“到了都城也不先到部里挂个号?太不敷意义了吧?”
两人跨步出来,除了天子和陆军部侍郎王英楷外,另有陆军部尚书铁良、陆军部侍郎荫昌、军谘使王士珍等人。冯国璋想着:还好,看来真是议事,不是找我们费事。想着便跪下叩首:“吾皇万岁万岁千万岁!”但段祺瑞的行动较着有些古怪,他先是行了军礼,然后看了看座中的天子,又盯了一眼身边的冯国璋,前者已经跪倒了,他的膝盖才方才弯过来,神采还是一副踌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