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香头点点，仿佛活着钉作标本的萤火虫，又似暗淡将熄的星星，在这片地下深处的黑暗里集合起暗淡的光，勾画出地厅中心一个庞大的表面。
几个骨炬鬼上来，谨慎抬起尸身。地厅原是六井中枢，衔稀有条水道连通八方。它们钻入此中之一。
羽士挥手遣散。
开初。
黄尾说。
钱唐人发明，这柴米油盐、针头线脑，乃至吃酒喝茶、北里伎档，如何样样都在涨价？家里殷实的渐渐简衣缩食，宽裕的更是垂垂无觉得继。
他安晓得我施法探了魙巢？
比方把持了城南肉铺的周大屠子，他家的猪肉贵了五成，羊肉翻了一番。可很多人都晓得，“建庙钱”落在他头上，一个铺子仅几两银子罢了。
他唱一句，背面就跟着唱一句。
说话的酒客唏嘘一阵，又合计一番，发明迩来暴毙的、失落的、死百口的，四周不长幼，冒出一身白毛汗，不敢再细说，转头骂起了收尸人。
龛内坐着的那里是甚么神像？
动静微不成查，没牵动昏暗里丁点儿波澜，却惊醒了簪花坐尸。
高僧全真们都说，迩来钱唐的大伙儿佛性大增、道缘大涨，实是百十年来香火最盛、福缘最深的好时候。
谁叫大伙困顿，你们却买卖昌隆呢？
黄尾焦心顿足。
朝阳燎开雾气，现出挂在城上的头颅。
可刚返来，它们那一副副干柴骨头又打起了抖，连带头上鬼火也颤得明灭不定。
数根合抱圆柱支撑起一片开阔。
大伙儿一时不解。
船夫没有登陆泊船，更没卸货——一具具码放划一的尸身。
“雨”停了，它们才敢起家，没半晌担搁，摆好尸身，扶正香炉，拖着旧尸颤颤退了出去。
…………
这么一起到城门处，步队才停下，等待入城。
甚么话也没说。
这是……愿力？
“死了？如何死的？”
世上之事，老是如此。牵绊多了，不免束手束脚，不敢罢休施为。
围堵里，老鼠终究被摁住了尾巴，却奋力一挣，断尾而逃。
老鼠钻出尸身，跳下神龛，鼠须在冷而湿的氛围里颤了颤，似辨了然方向，往隧道一头而去。
一旦透露，买卖如何能做？没了买卖，大伙儿苦盼的循环银那里来？孩子们的衣食留宿那里来？飞来山群鬼眼巴巴等着的供奉那里来？
愿力。
骨炬鬼们追之不及，“呀呀”低头顿足一阵，只好怏怏回返。
划子驶太长长的六井故道。
仿佛统统如旧，并无非常。
六合朦朦未开。
骨炬鬼们则背起尸身，穿过船埠隧道，到达深处一座地下厅堂。
“这事儿呀，是作给人看的。”
大伙儿跟着号子踩着步点儿，跟着号子换着肩膀。
年事、胖瘦、男女不一，罩着一身绣满经文的红绸，拿木棍架起，摆成盘腿打坐如神佛受祭模样。
爆出一燃烧星，倏忽燃尽。
钱唐人夺目，看破了狡计，不过是奸商们借机哄抬物价，如何见怪鬼神？
殊不知，收尸人也叫屈，挨了很多骂，买卖没见好。
今儿天光稍亮。
不过指甲大小，小巧得掀不动一丝烟气。
雾气重得很。
铅云重重，压得天光暗闷，却也明示着一场痛痛快快的大雨将至。雨势未落，冷风先到，吹皱平湖出现波纹。
这大鬼探手抓来具新奇尸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