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全部武装,却又孤身一人。
而这条街面上最气度、占地最广的狸儿楼干脆就没开张,大门紧闭,死沉沉地趴在水岸边、趴在大雨里,与劈面热热烈闹的俞家邸店构成了光鲜的对比。
可在沿着血迹踏入配房的那一刻,他的身躯再度僵住。
小阿梅闻声瞧来,见着是羽士,小脸顿时一囧,哼了一声,便头也不回地钻回了回廊里。
说着,便要搀起舅娘。
已然入夜,不见消停的大雨隔断了光与声,让这雨中的天下仿佛只剩下薄子瑜与一步以外的宅子——数十天前,邢捕头舍命从虎姑婆口中救出幼儿的宅子。
小丫头气鼓鼓的眼神,让李长安一阵头大。
羽士惊奇地发明,城中到处可见藤萝,但向来只见它们的枝条、花叶,而不见根茎。彷如它们从不扎根泥土,只是从某个处所伸展而来,遍染全城,寄生在此人间的每个角落。
“那又如何样?谁早晨作了梦,白日醒后还能记清?”
大雨如注。
大雨把客人们都困在了邸舍,世人百无聊赖,干脆扎堆在廊下玩乐,店家是个机警人,
她的眸子对着薄子瑜,眸光却垂垂散向了虚空,眼角浮出几点晶莹,也不知是摆脱,是惭愧,还是懊悔。
教阿梅第一眼瞧见,便欣喜地“呀”出了声。
“阿舅。”
轻巧落了地。
他模糊发觉,实际中的潇水城与梦中的潇水城在某处有很大的不同。
见机请了俩弹词儿的,自个儿趁便卖些糕点与茶水。
嗯,最后的一剑,印象特别深切。
“这但是你的梦。”
小阿梅眸子子一转,趁羽士恍忽不备,俄然踩着走廊的雕栏跳起,抢过了糖人。
惭愧撕咬着他的内心,焦炙催促着他的脚步。
薄子瑜认得这些符纸。
一头扎进天井积雨中,脚丫踩着一朵朵波纹,“蹬蹬”跑远了。
雨点浸入蓑衣,带入湿寒,让腰间的长刀,身上的甲衣更加冰冷,冷得砭骨,冷得寒心。
李长安对梦境的印象实际也是恍惚的,若不是亲临其境,他也想不起猫母鼠子与蛇妖一家。可跟着疑窦愈深,跟着舟船垂垂靠近俞家邸店,梦境的各种细节也一点点从影象深处复苏。
像只猫儿。
现在瞧来,只是好笑,只是可爱。
“莫急。”
他推开了大门。
……
他脚步踟躇,又心胸幸运。
住客们则三三两两聚在院子两侧的走廊,或自顾自叙话,或凝神细赏,听到出色处,便大声喝采,趁便号召店家,上些茶水滴心。
中心是高大的槐木枝繁叶茂仿佛华盖,四周是蔓生的藤萝,它们缠着枝干、缠着砖瓦、缠着梁柱,密密匝匝、热热烈闹从墙头、屋檐倾泻而下。
娘舅妖变,舅娘身故。
琵琶声断,伶人丁中的故事落下序幕。
沿街的铺子都还开着,理所当然的没甚么客人,只要一个个看店的伴计,望着雨帘子不住打哈欠。
“他在邻家。”
舅娘的嘴唇艰巨嗫嚅着,短短几个字都让她残存的生命飞速流逝。
李长安渐渐收起脸上惊诧,捡了块紫萝糕塞进嘴里。
“这是谢礼。”小家伙煞有介事,“一码归一码,咱将来但是要当女侠的,得恩仇清楚!”
“妖怪?我哪儿记得。”
薄子瑜不晓得,当时的阿舅是怀着如何的勇气出来救人;也不晓得明天的阿舅,又怀着如何的狰狞出来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