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呀得再写一张贴你内心上,治一治里头的坏水儿。”
他直腰站起,指导周遭。
“冥器轻?木头刷的漆,轻就对了。”
这地儿土层薄、草根深、石头又多,挖起坑来非常吃力。
“我觉得钱唐的鬼都在城里当牛马,如何郊野另有这么些……唔,传统的孤魂野鬼?”
羽士一眼鉴定是埋人的风水宝地,倒不是他懂甚么堪舆之术,实在是沿途豪华的宅兆所见浩繁。
一整套流程搞下来,是天也昏昏,人也昏昏了。
刚好仆人家出来分发酒水,讲起了场面话。
“大家都知是假的,另有个甚么面子?”
“快快!别让那厮又跑了!”
终究到了目标地——一处山脚下荒无火食的凹地。
幸亏这凄凄荒郊,茫茫夜色里,没有人,只要鬼——暗藏在草笼、树林、沟壑等统统阴暗处幽幽窥测的野鬼。
“万年君。”
黄尾的买卖究竟是甚么?他卖起关子不说,只让大伙儿等他动静。
“这片山叫做飞来山,钱唐地界上统统不听束缚的以及犯了错误被摈除的鬼怪都堆积在飞来山里。本地的人和鬼常日都不敢靠近这一片,以是我才买下了这片地,作为真正的埋棺地。既然靠人家的面子挣了钱,好歹帮人家的里子藏好些不是?”
他随即摊开白娟,提笔誊写“买地券”。
“人生大事不过存亡嫁娶。咱钱唐人,最爱脸面,最喜场面。说句不入耳的,甘愿内里褴褛,也要外头光鲜。特别是葬礼这块,最是要昌大奢糜,棺椁、冥器、鼓吹、宴席等等,是样样不成完善。稍有差池,不但遭人笑话,还得被人背后里戳脊梁骨,说不肖哩。但这些花消都只是小头,大头在于……”
此地风景开阔,绿树成荫。
神思跟着香火冉冉遁入虚空。
啥?!
吃席的地儿在城西德寿坊一个大户人家。隔得老远,就能瞧见他家门楣上挂满了白幡、白布、白灯笼,绸布扎成的“奠”字尤其显眼,几十张流水席面从院里一向摆到大街上。
“有眼无珠不是你的错,但满嘴放屁就是你的不对了。贫道何曾卖过假符?”
“牛鼻子还嘴硬?”
周遭做买卖的小贩们听了纷繁收回欢畅的轰笑。
“寿衣也扒了。金丝绸面也是租的。”
“不急。稍后便知。”
黄尾则哈哈大笑:“瞧你们都不是做买卖的料!做买卖啊,讲究的是一个取信于人、细水长流。我们明天这一趟,是来打个榜样,结个善缘。今后天然是水到渠成,再是照钱唐的端方,月尾同一结账!”
“面子越光鲜,里子当然就越丢脸咯,不然我们如何赢利?”
这清楚又是一张镇尸符!你一卖包子的,每天贴着这玩意儿。咋的?你家包子馅儿会诈尸不成?
八盘菜,素多荤少,唯桌子中间拿银线镶祥云的白瓷盘子里摆着鸡鸭鱼三件套。蒸河鱼、酱烧鸡、白水鸭俱是光彩光鲜、肥硕怡人,看得人直流口水。
黄尾就号召着把棺材放进坑里,这就要埋土封丘。众鬼一时踟躇,先前下葬有很多步调,到了这边再安葬如何一样也没有?大师都是死人,是不是太对付了些?
李长安睥了他一眼。
车船行人正如那河水浩浩汤汤一日未曾停歇。
“别急,先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