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献宝普通翻出一捆镐、锹之类的东西,一鬼手里塞一把,然后望着新坟,目露凶光。
车船行人正如那河水浩浩汤汤一日未曾停歇。
黄尾毛脸上顿时笑开了花:“我一贯以为道长您是有道全真!现在看,莫不还是神仙下凡?”
黄尾的关子是不到最后时候就毫不肯发表的。
再没甚么好说的,羽士挑了块大石头作贡桌。
“包子。”
黄尾就号召着把棺材放进坑里,这就要埋土封丘。众鬼一时踟躇,先前下葬有很多步调,到了这边再安葬如何一样也没有?大师都是死人,是不是太对付了些?
黄尾总算晓得了卖关子的坏处,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泥灰,点头晃脑解释:
坟前人群散尽。
他随即摊开白娟,提笔誊写“买地券”。
黄尾等鬼早早占了张桌席,老远就号召过来。
“不急。稍后便知。”
“弟兄们,本日合该我们发财啦!”
“七文?”
幸亏这凄凄荒郊,茫茫夜色里,没有人,只要鬼——暗藏在草笼、树林、沟壑等统统阴暗处幽幽窥测的野鬼。
“万年君。”
“我看呀得再写一张贴你内心上,治一治里头的坏水儿。”
“够了够了!”他连连点头,“再多就亏本啦!”
他大刺刺到坟前,拍了拍墓碑。
“冥器轻?木头刷的漆,轻就对了。”
这清楚又是一张镇尸符!你一卖包子的,每天贴着这玩意儿。咋的?你家包子馅儿会诈尸不成?
神思跟着香火冉冉遁入虚空。
“开口驴杜口狗的,你是削发人?放屁的包子就这价,买是不买吧?!”
“这宝穴是租来的!”
“你呀,还真是憨的!这叫‘看菜’。鱼,是木头雕的;鸡,是陶土捏的。只能看,不能吃。”
本地的同业可真是……李长安欲言又止,终究意兴阑珊怏怏道:
鸡飞狗跳以后。
“为了面子。”
就这么,一起敲打,一起鼓吹,一起哭嚎,一起撒纸钱,穿过贩子,出了城门,到了西郊临湖的一处山岙上。
“那但是上好的青砖,把稳些撬!”
“大家都知是假的,另有个甚么面子?”
“快快!别让那厮又跑了!”
“有眼无珠不是你的错,但满嘴放屁就是你的不对了。贫道何曾卖过假符?”
“人生大事不过存亡嫁娶。咱钱唐人,最爱脸面,最喜场面。说句不入耳的,甘愿内里褴褛,也要外头光鲜。特别是葬礼这块,最是要昌大奢糜,棺椁、冥器、鼓吹、宴席等等,是样样不成完善。稍有差池,不但遭人笑话,还得被人背后里戳脊梁骨,说不肖哩。但这些花消都只是小头,大头在于……”
李长安手持黄符高举,一声敕令,符火燃起迸出耀目金光,直如一轮新日在荒漠中冉冉升腾。而在金光曝射下,一应魑魅魍魉尽皆透露行藏。
“啥?”
这黄毛老鬼,神神叨叨了好些天的发财买卖,竟是盗墓么?!
得,半天辛苦全填了肚皮。
众鬼哗然。
日暮西斜,落日好似给他身上每一根黄毛都刷上了一层金漆。
哔、哔~一队衙役吹着竹哨风风火火闯出去,比如大石头打进河面,荡起一通乱波。
这单买卖终究做完了。
李长安施施然转头,瞧见摊主手里已经挑去朱砂的大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