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作贡品的几坛酒、几盘肉,那神台是石头搭的,神像是稻草扎的,神牌是泥巴捏的,幡旗是芭蕉叶,纸钱则是树叶剪成的。
可孩子们早就不耐烦,见有人带头,都嘻嘻哈哈一拥而上,来抢供神的酒肉吃。
翻开一看,估摸着有个百十枚铜子。
何泥鳅无何如,再纠结下去,恐怕连盘子都舔不着了,一把扯下碍事的法冠,也插手出来。
黄尾等鬼们自去邸店安息,李长安则展转进了慈幼院。
但孩子们却信觉得真。
就连白日卖灵符,都少有差人来撵了。
钱唐老是多雾的。
饶是如此。
神名像是打趣,神职更像打趣,当然,祭拜典礼也像打趣。
呵。
那猫儿不情不肯喵了喵,然后慢悠悠起家,勾着尾巴尖儿表示羽士跟上,领着他,一猫一鬼从半开的窗户钻进了孩子们的配房。
李长安顺手帮他们板正的摆好,最后与炭球儿停在了一个半大小子跟前。
此时双眼紧闭,看似睡着了,可羽士俯身谛听,却能听着他用心放缓的呼吸。
而后嘻嘻笑着,伙同几个男孩儿冲上「祭坛」,向着猪头肉伸出了魔爪。
但是若不是醉了。
彻夜。
禁不住,刚吐出半声痛呼:
神台上的猪头肉一盘连一盘总吃不尽。
一个胖大小子高耸改口喊道:
黑漆漆的屋檐上亮起一对亮晶晶的圆眼睛。
扭过甚去。
厥起腚来噗噗放气。
一个舀来一碗污水,水中漂泊着青苔与虫卵。
至于十钱神。
总时不时的在李长安的房门前放上一些小小的贡品。
哗哗作响。
这位神灵非常慷慨,只需信徒奉上十文钱,祂便情愿听取统统欲望与诉求。
「十钱神上天,十钱神上天,十钱神老爷归位去。」
因着缺香少烛,唯恐氛围不敷奥秘,又拿杂草堆捂了暗火生烟,烟缭雾绕熏得「信众」直抹眼泪。
何泥鳅呆呆问本身。
「来吃肉。」
吃喝打闹的顽童们挤歪了神台,神像倾倒,两颗鹅卵石点出的眸子滚落出来,黑洞洞的眼眶幽幽对着场中猖獗欢笑的孩子们。
正忐忑着如何俄然没了动静。
「诚恳交代,捅了甚么娄子?」……
何泥鳅愣了愣,气得直跳脚。
无人在乎。
他每日的兴趣之一,便是在一整天的劳累后,看看孩子们又拿来了哪些小玩意儿。
那酒的成色他还不晓得么?不说是掺了水的酒,压根是掺了酒的水!吃这类东西如何肯能会醉?!
何泥鳅仍然穿戴僧衣——不晓得哪个混小子从家里偷来的花裙子,头戴法冠——乱七八糟插满脑袋的鸟毛,在烟气满盈里张牙舞爪、连蹦带跳,固执地指导着场内二十来个小火伴完成清坛、请神、献礼、祈愿等一系列步调。
夜风清冷,院子里老银杏的枝叶探进毛绒绒的玉轮里,微微闲逛。
一边瞄着神台上的猪头肉,深思着哪片最肥,待会儿分祭肉的时候好扒拉进自个儿碗里。
一个抓来一把黑泥,半截蚯蚓在指缝间挣扎求脱。
他们异口同声。
「……哟?」
「不能吃,还没送走十钱老爷,你耍赖!」
他们抓住了何泥鳅,朝他口中灌进了「酒与肉」。
两个常日相善的玩伴从水沟边抬起了头来。
因而乎,更加敞开胃口,大碗喝酒大碗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