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羽士一样是鬼,莫非看不清么?”华翁抚须道,“在钱唐,一旦作鬼,只要灵牌没供上寺观,管你身前德行功过,统统皆休。不得与亲朋相见,不得透露身份,虽同处一城,却阴阳永绝。死人、活人好似相互仇视的邻里,整天警戒不敢稍有懒惰。活人不得不糜费家财,供奉神佛,以求一息安宁。死人只得伸直在泥泞间,为求循环,劳苦形体,时候战战兢兢,不敢越雷池一步。”
华翁老泪纵横。
今后以后,十钱神申明在坊间广为传播。
华翁犹疑之际,掌柜再度加码。
他幽幽长叹:“你做得比我好。”
庙中供奉着一名石将军。
“华老莫急,俺们赶明儿就凑钱还你。”
“我常听人说,有些人搞砸了事,便爱往庙里跑,嚷嚷要削发修道。可佛神何其无辜?平白背了债务。”
眼看验收之期将至,华翁找那掌柜的,掌柜的消逝无踪。想要自个儿出钱持续改革,但钱唐统统的工程都要颠末行会,找到行会,行会推委不说,反而讨要起工人的药钱。
女方拖儿带女,丈夫出海务工不回,她没法单独撑起门庭。男方是出亡而来的流民,家人尽皆死在途中,他孑然一身、光棍一条。
很较着,天降的馅饼有毒,这桩买卖从始到终都是一个圈套。
华翁满心苦涩,他想要道一声歉。
华翁却笑眯眯听了下来,连连点头。
切当些说,是华翁出事了。
李长安并非危言耸听。
“莫非这端方毁了繁华坊也要死守着不放么?”
“华老!”有人呼喊,“邸店丢了不打紧,只要您老开口,兄弟们便一砖一瓦给您复兴一间!”
请“十钱神”台端光临,不是求分,而是求合。
华翁不答。
世人健忘又怀旧。
缓缓转头。
但是。
那掌柜的便支了个古怪的发起,让华翁借他的钱去买他的货栈,也不要利钱,只求分期还款。听起来是天降馅饼,但有一桩,得按钱唐的端方来,请十三家之一的增福庙来作中人保契,还得抵押上代价相差未几的东西,也就是华翁的邸店。
他本觉得是两边愤懑难消、胶葛不休,可谁知两边是在胶葛,倒是一方爱对方结实诚恳,一方贪对方白净饱满,只是一方又怕对方口中舌如尾后针,一方也怕对方作怪害人。
没了华翁这块硬骨头顶着,哪儿另有人能抗得住洞穴城的凶威?
他的沉默便是无声的答复。
馅饼都塞进了嘴里。
李长安想说华翁过分妄自陋劣。
羽士哈哈大笑:“你老一言不发不见了人,大半个繁华坊的活人与死人都在担忧你老想不开,现在看何曾悲观尚志,清楚脾气不减么!”
久而久之,二者合二为一,一块粗经砥砺的石像捧着一柄缠裹严实的长剑。
本地新死之鬼和外埠初来乍到的活人,第一站常常都是繁华坊,他们大多数身无长物、落魄无依。华翁邸店的铺位虽是鸽子笼,但免费极少,褐衣帮运营的船埠抽成也低。以是,贫困的死人与活人很多都是依托着华翁的庇护,熬过了开端时最艰巨的光阴。
“好!就是这般才好。”
老鬼少见的客气叫李长安一时愣住。
李长安无语成全,收成了十个铜子的辛苦费,和一个冷猪头作保媒钱。
“契机”便是如此一对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