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满在外头扒着窗缝往里看,几个宫里出来得侍女想拦也拦不住。胡小满就瞥见对窗的榻上,坐着一个穿暗红色骑装的人,披着个花枝招展得彩凤蝶外袍,大略看着也就三十来岁似的,上束男人单髻,插着一根铁簪,成心似的散了下半,玄色卷发披在肩上,耳上有两个玛瑙的圆耳坠,光着脚盘腿坐在榻上,手边有几封信和吃到一半的核桃。
军中管谁都叫一声将军,杨知县猜了一下,又不敢信,直到瞥见竹承语面色凝重,才晓得——公然是那位刘将军来了!
竹承语扶额:“子介,来了位浙地的知县。你快把鞋穿上。”
崔季明眼睛亮了,觉得她承认了,掰了半个核桃就往窗外扔,一分不差得打在了胡小满头上,她哎呦叫了一声就要站起来,让丫环拉住在廊外坐下了。崔季明笑的那叫一个鸡贼,玩弄了个小女人,镇静的两眼冒光。
崔季明常嘲笑,记念五姓高门的人,大多都是觉得本身也能投胎当个嫡子的人吧。
崔府别说比三十年前,就是十年前的风景也没了。崔家人倒是感觉理所该当,乃至是长舒一口气来。内心最感慨的是那些读书人,他们不知也不管当年五姓高门是门前如何样一滩血沫子,只晓得怀古,只念叨文雅,感慨五姓最后一支畅旺的遗族也落没了,记念当年五姓高门如云端仙子似的糊口。
竹承语感喟:“此事……本扯不上他的。”
崔家那位棋圣, 到了这个年纪,仍然是大邺的棋圣,其夫乃是天下棋院的领事, 掌大小赛宜、退路与开支,七娘本人则每三五年隐居山中一阵,外头听的是名声多,见得棋谱多, 人却不如何露面了。
他赶紧道:“是浙地总督州府,筹办了给江左大营的军饷。”
竹承语和杨知县脸都青了。
进了宅子,才听人说,刘将军来了。
杨知县道:“他们以贪款,拒不上税为由,缴了此中一家官营织场。成果发明库房以次充好,境内境外偷卖,库存内底子就没有记录数量上的丝绸数量。抄走的产业,金银货币拢共够刘将军三到五个月剿匪的军饷,其他产业则变卖给了其他商贾,变卖后的钱,用于再种桑开织场,补上缝隙等等。这些人听闻刘将军入洛阳,也从运河来了洛阳,带着浙地坦白此事的织造羁系与修建堤岸的官员,入京请罪。”
披发又带红色耳坠,本就浓眉大眼,有几分女人似的媚色。女人似的花袍下头却偏又穿骑装,行动漫不经心的卤莽,面庞俊朗,给人感受又像是个男人。
杨知县一身蓝袍,躬身只道:“既是护我,也是我要给她家里人一个交代。真要谈就让她站廊外,只是不敢离眼。”
竹承语先进了屋,就闻声里头开口:“承语,你来了!来来,坐我榻上来。”
崔季明笑:“不是捞好处,是避祸。开了港,为的就是卖官营几局的丝绸、瓷器,是以刻大邺交子、钱票、五铢币前些年广州复港后被东洋、婆鲁、南天竺等等拉拢,现在只用丝与瓷交卖。浙港开营的第一笔,丝绸就高达三十万匹,这是遵循几年存货和报上的数量算的。明显,官营的织场和州府的存库,这几年没少报假账,都拿不出来这三十万匹了。”
崔季明拊掌大笑,转脸看向竹承语:“这一招,真是都雅又好玩啊。变卖产业,产业也只要织机吧,卖也是卖给本身人。钱是本身腰包取出来买桑田啊,跟自个儿和自个儿过家家似的。这是俱泰向皇上低头,给本身留个面儿,还是那些人俄然脑袋灵光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