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面坐着的是一名黄衣年青人,身形挺得笔挺,面貌俊雅,面带笑意,等着白衣年青人落子。
这一个十年,他亲目睹着这七个年青人从下山时的互尊互重,好像亲人,走到刀剑相向,不死不休,引发一场又一场的滔天大战,形成了一次又一次不敢设想的灾害。
越是绝望便越是迫不及待想结束,越是急着结束,绝望就越大,在冗长的光阴里,驯良可亲,夷易近人的奥妙子心肠也越来越硬,笔锋也越来越利,他收起了他统统的悲悯之心,孔殷地渴盼着统统的七子都不再出错,完美行事,因而他对厥后的七子苛求极多,乃至显得辛辣无情。
奥妙子只淡笑,不与他争。
“你真该下山去看看的,看看那些血流成河,骸骨各处,看看你的弟子是如何手足相残,同门操戈,看看这天下事如何在你的一手安排中,渐渐幻灭,又渐渐重生的。”
各处哀鸿以后,七子尽亡以后,十年的绝顶,他走得太久,好似从未有过哪一段光阴,这么冗长。
成天下的人,大多不是良善之辈,乱世里底子容不下良善之辈。
定天下,定了,定了以后是开乱世,那是他们人的事情了,奥妙子不再管,但却舍不得把如许一个来之不易的天下,交到一个本身不放心的人手里,以是他曾苛责鱼非池,不该将天下将到石凤岐手中,那是个易因情行事的人。
“那前面的水池本来只是一个小水潭,有几条黑鱼。”
而后统统的七子,不过是走在他们的先路上,完成他们的遗志。
他背起书篓,走上了摇摇摆晃的索道,穿过了悠悠飘零的白云,走下了山,行动轻巧。
推开大门走出去,入眼所见的除了白云绕山,便只要一条摇摇摆晃的索道通往山下。
奥妙子叹了又叹。
厥后他见着鱼非池重聚人形,归去人间,他便愤恚不已,果然是不能将天下交给石凤岐的。
烛龙摆尾,陈腐而庄严的声音永久只说:此道由你所定,你自当承担诸般结果,偶然软之说。
他只想早些结束这一场过分冗长的凌迟。
当时的有为山还不陈范围,只要几间木房,围成个院子,院子中间种了一株细弱的槐树。
以是鬼夫子每一回都不是绝望,每一次的结局都在他料想当中。
奥妙子说着停了下,像是想了些甚么,最后只叹道:“只可惜,你们二人不能亲手执棋了。”
但是他倾泻了太多的爱给有为七子,给须弥大陆,在他的墨发垂垂变乌黑的过程中,不知不觉间,他的心肠越来越柔嫩,每看到一盏长命烛的燃烧,他的狠决便减一分,每多刻一个灵位,他的惭愧便多一分。
告终这个乱世吧,别再生灵涂炭,安定这个天下吧,别再血光四起。
你又经得起几次绝望呢?
他不是人,他只是烛龙一个兼顾。
在他还上山的那些年代里,鬼夫子记得,他的笑容一次比一次淡薄,目光一次比一次清澈,但是手中的条记下故事时,所写的句子,也一次比一次刻薄。
“我还记得之前那边没有房屋,是一片空位,开满了花。”
听惯了人间的鼓噪,看多俗世的炊火,他俄然感觉,光阴界里非常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