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他说完,我已经大大咧咧翻身上马。那马儿抿耳低嘶,极是温驯。裴照微微错愕,说道:“公子妙手腕,这马性子极烈,平常人等闲对付不了,除了末将以外,总不肯让旁人近身。”
县令脸有愧色,拱手道:“将军请便。”
裴照瞧了我一眼,我上前一步,对县令道:“你刚才说道,人本无私,最为惜命,我与这孩子素不了解,又不识水性,却下水去救他,不是心虚是甚么?这句话大大的不对!我舍命救他,是因为他年纪比我小,我觉得他出错落水,以是没有多想。珍惜强大,救人危难,原该是所谓公理之道。你本身珍惜性命,却不晓得这世上会有人,危难当头不假思考去援救其别人。你本来那样胡涂断案判我罚钱,岂不教天下美意人齿寒,下次还会有谁挺身而出,仗义救人?我不敢说我做了如何惊天动地的事,但敢说,我无愧于心。奉告你,此次固然赶上了骗子,下次赶上如许的事情,我还是会先救人!”
我想起阿渡也还穿戴湿衣裳,赶紧承诺了。
我满脸笑容,对劲扬扬朝着喝采的那些人拱手为礼。
我翻开门,号召了一声:“裴将军。”
“公子过奖。”
我跟着米罗唱了几句,忍不住黯然,听那些波斯胡人唱得哀痛,不觉又饮了一杯酒。裴照微微点头,说道:“思乡之情,人尽有之。这些波斯胡人如此思念故乡,却为何不回家去呢?”
裴照道:“现下本相明白,我的部下无辜救人反倒被诬告,委实冤枉,大人断清楚了,本将军便要带走这两人了。”
筚篥和铁笛戛但是止,酒坊里静得连内里檐头滴水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米罗伏在桌上不住喘气,一双碧眸仿佛要滴出水来,说:“我可不能了。”那些波斯贩子哄地笑起来,有人斟了一杯酒来给米罗,米罗胸口还在急剧起伏,一口气将酒饮尽了,却朝裴照嫣然一笑:“你吹得好!”
“你明天又不当值。以是明天你不是金吾将军,我也不是那甚么妃。何况我明天也够不利的了,差点儿没被淹死,又差点儿没被万年县那胡涂县令冤枉死。再不喝几杯酒压压惊,那也太憋屈了。”
米罗听着这笛声,干脆放下酒坛,跳上桌子,赤足舞起来。
裴照便陪我们到堆栈去,要了一间上房,过了一会儿,他亲身送了两包衣服出去,说道:“末将把带来的人都打发走了,以免他们看出马脚漏了行迹。两位请便,末姑息在门外,有事传唤便是。”
他一说“是”,我就感觉无趣起来。幸亏那些波斯贩子又唱起歌儿来,曲调哀伤委宛,极其动听。米罗又吃了一杯酒,晓得我们并不能听懂,她便用那大舌头的中原官话,轻声唱给我们听。本来那些波斯胡人唱的是:“其月汤汤,离我故里,月圆又缺,故里不见。其星熠熠,离我故乡,银河光辉,故乡难返。其风和和,吹我故壤,其日丽丽,照我故园。知兮知兮葬我何山,知兮知兮葬我何方……”
我吓了一跳,永娘脸上还是一点儿神采都没有,只是说道:“奴婢私行作主,已经遣人去宫中安抚绪娘。但是皇后只怕要传太子妃入宫问话。”
我鼓掌笑道:“我晓得了,你的父亲是骁骑将军裴况。我阿爹和他有过比武,夸他真正会领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