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灵公早朝,礼毕,百官俱散,召孔宁至前,谢其荐举夏姬之事。又召仪行父问曰:“如此乐事,何不早奏寡人?你二人却占先头,是何事理?”孔宁仪行父齐曰:“臣等并无此事。”灵公曰:“是美人亲口所言,卿等不必讳矣。”孔宁对曰:“比方君有味,臣先尝之;父有味,子先尝之。若尝而不美,不敢进于君也。”灵公笑曰:“不然。比方熊掌,就让寡人先尝也无妨。”孔仪二人俱笑。灵公又曰:“汝二人虽曾入马,他偏有表记送我。”乃扯衬衣示之曰:“此乃美人所赠,你二人可有么?”孔宁曰:“臣亦有之。”灵公曰:“赠卿何物?”孔宁撩衣,见其锦裆,曰:“此姬所赠。不但臣有,行父亦有之。”灵公问行父:“卿又是何物?”行父解开碧罗襦,与灵公旁观。灵公大笑曰:“我等三人,随身俱有质证,异日同往株林,可作连床大会矣!”一君二臣,正在朝堂戏谑。把这话传出朝门,恼了一名朴重之臣,咬牙切齿,大呼道:“朝廷法纪之地,却如此胡乱,陈国之亡,屈指可待矣!”遂整衣端简,复身突入朝门进谏。不知那位官员是谁,再看下回分化。
二人既退,归生谓宋曰:“异味虽有,倘君不召子,如何?”宋曰:“既享众,能独遗我乎?”至日晡,内侍果遍召诸大夫。公子宋欣但是入,见归生笑曰:“吾固知君之不得不召我也。”已而,诸臣毕集,灵公命布席叙坐,谓曰:“鼋乃水族佳味,寡人不敢独享,愿诸卿共之。”诸臣合词谢曰:“主公一食不忘,臣等何故为报!”坐定,宰夫告鼋味已调,乃先献灵公,公尝而美之。命人赐鼋羹一鼎,象箸一双,自下席派起,至于上席。恰到第一第二席,止剩得一鼎,宰夫禀道:“羹已尽矣,只要一鼎,请命赐与何人?”灵公曰:“赐子家。”宰夫将羹致归生之前。灵公大笑曰:“寡性命遍赐诸卿,而偏缺子公,是子公数不当食鼋也!食指何尝验耶?”本来灵公用心叮咛庖人,缺此一鼎,欲使宋之食指不验,觉得笑端。却不知公子宋已在归生面前说了满话,本日百官俱得赐食,己独不与,羞变成怒,径趋至灵公面前,以指探其鼎,取鼋肉一块啖之,曰:“臣已得尝矣!食指何尝不验也?”言毕,直趋而出。灵公亦怒,投箸曰:“宋不逊,乃欺寡人!岂以郑无尺寸之刃,不能斩其头耶?”归生等俱下席俯伏曰:“宋恃肺腑之爱,欲均沾君惠,聊觉得戏。何敢行无礼于君乎?愿君恕之!”灵公恨恨不已,君臣皆不乐而散。归生即趋至公子宋之家,告以君怒之意,“明日可入朝赔罪。”公子宋曰:“吾闻‘慢人者,人亦慢之。’君先慢我,乃不自责而责我耶?”归生曰:“固然如此,君臣之间,不成不谢。”
仲子墙欲逾,子充性偏狡。东门忆茹藘,田野生蔓草。
夏姬前导,至于后园。固然地段不宽,却有乔松秀柏,奇石名葩,池沼一方,花亭几座。中间高轩一区,朱栏绣幕,甚是开爽,此乃宴客之所。摆布俱有配房。轩后曲房数层,回廊周折,直通内寝。园中立有马厩,乃是养马去处。园西空位一片,留为射圃。灵公旁观了一回,轩中筵席已具,夏姬执盏定席。灵公赐坐于旁,夏姬谦让不敢。灵公曰:“仆人岂可不坐?”乃命孔宁坐右,夏姬坐左:“本日略去君臣之分,图个尽欢。”喝酒中间,灵公目不转睛,夏姬亦流波送盼。灵公酒兴带了痴情,又有孔大夫从旁打和事鼓,酒落快肠,不觉其多。日落西山,摆布进烛,洗盏更酌,灵公酣醉,倒于席上,鼾鼾睡去。孔宁私谓夏姬曰:“主公久慕容色,本日此来,立心与你求欢,不成违拗。”夏姬浅笑不答。孔宁便宜行事,出外安设随驾人众,就便宿歇。夏姬整备锦衾绣枕,冒充送入轩中,本身香汤沐浴,以备召幸,止留荷华侍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