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盈从屏后趋出,向世人便拜,世人俱拜。盈乃自述还晋之意。“若得重到绛州城中,死亦瞑目!”世人俱主动愿从。是日痛饮而散。
至次日,胥午饰辞梦共太子,祭于其祠,以残羹飨其官属,伏栾盈于壁后。三觞乐作,胥午命止之,曰:“共太子之冤,吾等忍闻乐乎?”众皆嗟叹。胥午曰:“臣子,一例也。今栾氏世有大功,同朝谮而逐之,亦何异共太子乎?”众皆曰:“此事通国皆不平,不知孺子犹能返国否?”胥午曰:“假定孺子本日在此,汝等何故处之?”众皆曰:“若得孺子为主,愿为极力,虽死无悔!”坐中多有泣下者。胥午曰:“诸君勿悲,栾孺子见在此。”
庄公得州绰、邢蒯,列于“勇爵”之末,二民气中不平。一日,与殖绰、郭最同侍于庄公之侧,二人冒充佯惊,指绰、最曰:“此吾国之囚,何得在此?”郭最应曰:“吾等昔为奄狗所误,须不比你跟人逃窜也。”州绰怒曰:“汝乃我口中之虱,尚敢跳动耶?”殖绰亦怒曰:“汝本日在我国中,也是我盘中之肉矣。”邢蒯曰:“既然汝等不能相容,即当复归吾主。”郭最曰:“堂堂齐国,莫非少了你两人不成!”四人语硬面赤,各以手抚佩剑,渐有相并之意。庄公用好言安慰,取酒劳之。谓州绰、邢蒯曰:“寡人固知二卿不屑居齐人之下也。”乃更“勇爵”之名为“龙”“虎”二爵,分为摆布。右班“龙爵”,州绰、邢蒯为首,又选得齐人卢蒲癸、王何,使列其下。左班“虎爵”,则以殖绰、郭最为首,贾举等七人,还是挨次。世人与其列者,皆觉得荣,惟州、邢、殖、郭四人,到底心下各反面顺。时崔杼、庆封以援立庄公之功,位皆上卿,同执国政。庄公常造其第,喝酒作乐,或时舞剑射棚,无复君臣之隔。
翻云覆雨世情轻,霜雪方知松柏荣。三世为臣当效死,肯将晋主换栾盈?
次日,栾盈写密信一封,托曲沃贾人,送至绛州魏舒处。舒亦以范赵所行过分,得此密信,即写回书,言:“某裹甲以待,只等曲沃兵到,即便相迎。”栾盈大喜。胥午搜括曲沃之甲,共二百二十乘,栾盈率之。栾之族人能战者皆从,老弱俱留曲沃。督戎为前锋,殖绰栾乐在右,郭最栾鲂在左,傍晚起行,来袭绛都。自曲沃至绛,止隔六十余里,一夜便到。坏郭而入,直抵南门,绛人犹然不知,恰是“疾雷不及掩耳”,方才掩上城门,守御一无所设,不消一个时候,被督戎攻破,招引栾兵入城,如入无人之境。时范匄在家,朝饔方彻,俄然乐王鲋喘吁而至,报言:“栾氏已入南门。”范匄大惊,急呼其子范鞅敛甲拒敌。乐王鲋曰:“事急矣!奉主公走固宫,犹可坚宁。”固宫者,晋文公为吕郤焚宫之难,乃于公宫之东隅,别筑此宫,以备不测,广宽十里不足,内有宫室台观,积粟甚多,轮选国中壮甲三千人守之,外掘沟堑,墙高数仞,极其坚毅,故曰固宫。范匄忧国中有内应。鲋曰:“诸大夫皆栾怨家,可虑惟魏氏耳。若速以君命召之,犹可得也。”范匄觉得然。乃使范鞅以君命召魏舒,一面催促仆人驾车。乐王鲋又曰:“事不成知,宜晦其迹。”时平私有娘家之丧,范匄与乐王鲋,俱衷甲加墨缞,以绖蒙其首,诈为妇人,直入宫中,奏知平公,即御公以入于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