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楷道:“鄙人十二年前,便进了都城,在四库馆誊写,补助家用。在馆里日子多了,所见诸位大人学行卓异,便有所效仿,中书倒是进不得的。”
他当时看了,只觉著书之人,虽看似浮滑,不畏前人古注,可前后用典推论,无不一一齐备,那人与郑玄观点实有分歧,却仍然将郑玄之语列于己作当中以示尊敬,实是个松散有度、礼敬前贤,又不拘于一格之人。故而此次出题,也将《考工记》车辀一事略窜改了些,列于策论之下,不想此处竟有如许一句话,与他所读几无二致。
神仙这天应同驻,车马何人不暂回。
那管干珍听了铁保之语,也笑道:“这文章原是不错,若没有这般文笔,我也写不出如许考语呢。‘秋’字二十九号,我看是个可用之人。”
“二十6、二十七……伯元,你看,这个不就是你吗?!名字……上阮下元,第二个字比第一个少半边,上面这写的……江苏仪征!伯元,仪征叫这个名字的,还会是别人吗?错不了了!”这天发榜的时候,杨吉也一同来礼部分前看榜,数到第二十八个名字的时候,终究看到了阮元这个熟谙的名字。
乾隆五十四年己酉科会试题目:
赋得草色遥看近却无,得无字五言八韵。
管干珍却指着五经文中一句话问道:“王中堂,何为‘五瑞不备,半璧不复?’这般用语,鄙人实不知从何得来。”
淡红残雨压飞埃,清籞霏微霁色开。
阮元见此人时,仿佛与胡长龄、汪廷珍、钱楷又有所分歧,此人气度雍容,言语驯良,但身形健旺,仿佛读书以外,也是个精于骑射之人。阮元少年时也练过骑射,故而有些经历,晓得若不是常日苦练,想在骑射上有所特长,是绝无能够之事。此人腰间所系,乃是一条犀带,而非江南文人常见的素带。如此看来,此人多数是京中旗人,并且是旗人中的世家后辈。
十二年里,多少野生作迁……母亲、李晴山接踵亡故,焦循、汪中这二位好友,因各自启事未能参与乡试,前些日子扬州来的信里,又提及舅祖江春病势沉重……
管干珍仍不佩服,又把后一篇五经文看了一遍,道:“那你说,这一句‘兼具正采’又是何意?”
汪廷珍听着两人答话,也说道:“我看啊,本年这会试策论,应是王中堂亲身出题,王中堂吏事、学行兼备,故而所出策论,也更近于实务。若像平常学子普通唯知圣贤之言,却毫无实施之才,只怕这策论,是凶多吉少了。”
阮元听了这些,也不由问道:“绎堂兄,敢问绎堂兄但是去过河南?鄙人听闻都城当中,旗人是无端不得出京的啊?”
“既然如此,鄙人以为,与其如阳复普通,为了不消寻章摘句之人,便将他黜落。倒不如给他一个机遇,将他取录此中,若他公然只是沽名钓誉之徒,将来朝廷以内又有何作为?想是成不了气候的。可阳复啊,朝廷积年取录进士,成不了气候的人莫非还少吗?但如果他真的如芝田所言,是位学问赅博、精通典范且观点不凡之人,仅仅因为他用典冷僻便将其黜落,岂不藏匿了人才?”
铁保见王杰略有所思,也问道:“王中堂,这策论可有不当之处?”
王杰这一番话,语气安闲,有理有据,即便对于定见分歧的管干珍,也并无指责之意。管干珍听了,也不免有些忸捏,道:“是中堂气度宽广,鄙人想很多了。既然如此,便依中堂所言,予以取录便是。”铁保当然也没有其他定见,因而三人别离取过卷子,写了考语,各自给了“秋”字三十七号考生一个“荐”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