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品军官听了阮元之语,也非常惊奇,道:“你又是何人,又怎得知我姓名?”
说到这里,李长庚也不由摇了点头,叹道:“我参军以来,便知行军之要,军纪为先,可眼下这个环境,再说甚么军纪,他们又那里还忍耐得住啊?是以这几日他们多有抱怨之语,我也任由他们说了出来,未加禁止。却不想本日在这镇上竟丢了面子,也实在是过意不去。这般窘相被你们看到,实在是忸捏啊。”
不想阮元却摇了点头,道:“李镇台,方才我这家人所言,也确是莽撞了些,他在海滨多见流浪失所的渔民,又不知他们与定海镇有何干系,是以曲解了各位,还请容我赔个不是。”说罢,走到李长庚身边那杆定海镇军旗之前,躬身拜道:“各位定海镇将士,几年以内,海警频发,各位竭诚为国,不顾存亡,实是我阮元最为恭敬之人。只可惜眼下朝廷官军,良莠不齐,是以其他镇道,多有不顾军纪之人,坏了浙江军队名声,竟连累得各位也为之受累,实在是过意不去。本日我便代我这家人,为各位赔个不是,本日各位饮食开支,也一应由我支取,还望各位不要再指责我这家人了!”说罢,阮元摘下便帽,对着那军旗躬身连续三拜。面前军士回想起来,不管如何解释,本身用饭却不肯付钱老是说不畴昔,也纷繁低下了头。
阮元看了,也忙站了起来,但想着本身身材素弱,杨吉再如何精干,终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劈面是四十个官兵,共有八十只手?一时也不由有些心慌,想着只要拿出随身照顾的文牒诰敕,亮出本身学士身份,方能救下杨吉。可心中略一慌乱,双手也有些拿捏不住,竟迟迟摸不到口袋中官牒文书。
“三品!……唉,我这才想起来,三品在我们眼下,又算得甚么?伯元,你但是二品文职,听你的说法,实在和一品的武职的平级的,这戋戋三品武官,怕他何为?”杨吉说着说着,却也忘了,当年本身倍加恭敬的恩公阮玉堂,原也“只是”三品武官。
“都停止!”就在此时,军官中俄然传来一个深沉的声音。而更加出乎阮元料想的是,这一声过后,围在杨吉身边的军官,竟然真的都停了手,退后数步。随即人群当中,一个军官站了起来,这时阮元看得清楚,此人头上的顶子,竟然是一块珊瑚。
军官摆了摆手,上面守备和几个兵士便即让了路出来,待这军官走向杨吉之时,阮元方才瞥见他面孔,只见他面色乌黑,数条被海风吹出的纹路遍及脸上,髯毛头发,尚无红色,大抵四十来岁年纪,想是长年临海顶风,方显得衰老了些。可即便如此,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竟似双瞳当中也有波澜万顷普通。杨吉只在乾隆面前见过如此凌厉的眼神,此时相见,心中又怎能全无惊骇之情?和这军官四目甫一相对,竟不自发的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