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念孙道:“辛楣兄,这就是你不仕进,不知我们为官之苦了。这一两年,就因为林爽文的事,你看看,我们工部常日也不涉军务,这都要帮着兵部盘点武备。子田兄那礼部,前几日也在忙功劳册封事件。这不,图形紫光阁的事,昨日才告一段落,本日就来你这里集会了。”
实在,恒瑞无能免死,柴大纪有功论斩,这统统究竟是谁的任务,大师心知肚明。只是直言天子不对,在此时极易成为“大不敬”的不赦之罪,故而都不敢直说乾隆的不是罢了。一时候诸人把二人高低比对,不觉都为柴大纪感喟。
听到这里,阮元和江彩也都是一惊,钱大昕眼看江彩有孕,站立困难,忙表示行馆下人,给江彩找来椅子,让她坐下了。这才缓缓说道:“伯元,夫人,你们可曾想过,若招考举子,真的取中进士,就是朝廷命官了。朝廷是需求爱民如子,体贴生民痛苦的父母官,还是不顾苍存亡活,只知肆意剥削,弄得府库充盈,便自夸大功一件的那所谓‘能吏’?哈哈,‘能吏’这个词,国朝用的,也很多了。可只要让府库充盈,国度赋税不缺,便是能吏吗?伯元,你读过《魏书》,应知长尺大斗为何物,读过《宋史》,也应知‘丰亨豫大’是何意。百姓交得五斗粮食,他用大斗来称,便只够四斗,百姓无法,只好多交一斗,才气完税,以此弄得府库充盈。朝廷不知此中起因,便称其为能吏。这些人,那里配得上能吏二字,依我看,只应称其为豺狼!”
此时钱大昕还未晓得,乾隆因闽浙总督常青年老,很快改换新人,而新到任的闽浙总督,恰是这位李侍尧。不过次年,李侍尧便因病归天,阮元并未与他同朝为官。
阮元笑道:“先生既然感觉,做内阁中书都会迟曲解试,那为何著书立说之事,先生还要再提呢?”
钱大昕、孙星衍、邵晋涵早早来到欢然亭,不久,又有二人前来,钱大昕见其样貌,知是工部郎中王念孙、礼部郎中任大椿,便上前道:“怀祖、子田,本日这集会,可等了你们好久了!”王念孙字怀祖,任大椿字子田,便以字称。
纪昀笑道:“《考工记》?听着是冷僻了些,近年《周礼》除了戴东本来生,似也无甚佳作。若能别出机杼,倒也是件功德。只是辛楣,你不会觉得,我常日忙着订正《四库》,竟荒废了经术吧?如果你这般想,哼哼,只怕你明天要哭着归去喽。”说着说着,用心做出抽泣之状,一时诸儒看着,却也不由莞尔。
想到这里,垂垂有了主张,便向钱大昕道:“先生,门生记得,《周礼》当中,精于《考工记》一篇的先儒仿佛未几。门生眼放学问,不敷以通一经,但若只为这一篇做些注解,倒还应对得来,不知先生有何见教?”
一行人听了任大椿所言,都纷繁扼腕,为柴大纪鸣不平。孙星衍这时已为官一年,做了翰林院编修,但是对朝中要事仍极少打仗,故而问道:“子田先生,刚才你说柴将军困守诸罗,恒瑞竟不来救,那……那恒瑞可也问罪了?”
阮元听了钱大昕这番话,自是心悦诚服,忙答道:“先生经验得是。”
“但是啊。”钱大昕也叹道:“即便如此,我却也不得立即中进士,厥后乾隆十九年时,那一科会试,我才得以落第,想来那年已是二十七岁了。以是伯元,你是正科中的举人,应当比老夫更有前程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