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洪翰林之语,是否已及大逆之事,臣觉得不然。皇上,洪翰林言语确切狠恶,可所针对之事,乃是边将无功、督抚黑钱不能尽除诸事,此中深意,实在是但愿皇上另择良将,彻查黑钱。并没有说因为眼下文武百官,多有不敷之处,以是这大清江山,就要颠覆了啊?至于洪翰林最后先仿宪皇,再仿仁皇之言,若不是仁皇宪皇体制足称,皆有圣治,他又为何要如此出言呢?是以臣觉得,洪翰林言语固然有过激之处,却绝非大逆,更不是犯上之语,望皇上三思。”说罢,阮元也再次拜倒,连续三叩,以示至诚。
“阮元,这吴省兰你也识得的,固然常日亲拥戴珅不假,但并无营私纳贿、滥用私家之事,也没有轻陷其他大臣之举。故而朕网开一面,不予夺职,只降了做六品闲职,放了学政,朕想着也没甚么不对啊?”嘉庆道。
“皇上,臣感觉不会如此。”阮元道:“川楚百姓,何故抵挡朝廷,皇上也对臣说过,百姓当中,均深知此举,乃是 官 逼 民 反。彼时没有洪翰林上言,可百姓还是反了。但皇上亲政以来,在四川重用刘清刘知府,他前后劝谕贼人归降,予以耕具东西,令其归家还耕,前后大半年来,已招安了两万人,这申明甚么?如果百姓晓得,皇上是至心为了他们着想,天然就不会抵挡朝廷,行贼盗之事了。如此看来,即便洪翰林这篇文章,有朝一日真的公之于天下,只要皇上至心体恤民情,今后用人恰当,百姓只会信赖所见皇上之仁政,倒是不会被险恶之人所传闻之事误导的。”
“皇上,臣觉得毫不至于如此,天下百姓能记得的,只要皇上的宽大。昔日苏订婚公上言宋仁宗,所言多坊间巷语之事,宋仁宗还是不予究查。莫非赵宋的江山,就如许被坊言巷语颠覆了不成?更何况皇上如果此时真诛杀了洪翰林,那于朝廷国法之上,只恐也说不畴昔了。”阮元所言苏订婚公指的是北宋的苏辙,他在制科测验中攻讦宋仁宗,所引之言经后代考据,多有不实,但宋仁宗仍然不予究查,这件事嘉庆自也晓得。
一则集思广益之法未备。尧、舜之主,亦必询四岳,询群牧。盖恐一人之聪明有限,必博收众采,庶无出事。……然寄耳目於摆布近习,不成也;询人之功过於其党类,亦不成也。盖人才至本日,销磨殆尽矣。以模棱为晓事,以软弱为良图,以追求为取进之阶,以轻易为服官之计。由此道者,无不各得其所欲而去,衣钵相承,牢结而不成解。……官方吏治,非所急也,保本任罢了。虑长远者,觉得过忧;事兴革者,觉得肇事。此又岂国度求治之本意乎?二则进贤退不肖似尚游移。夫邪教之起,由於激变。原任达州知州戴如煌,罪不容逭矣。……闻教匪甘心欲食其肉,知其地点,即死力焚劫。是以数月必移一处,教匪亦必随而迹之。近在川东与一道员联婚,恃以无恐。是救一有罪之人,反杀千百无罪之人,其理尚可恕乎?
而亮吉更有所虑者,前之所言,皆士大夫之不务名节者耳。幸有矫矫自好者,类皆惑於因果,遁入虚无,以蔬食为家规,以谈禅为国政。……及此回入都,而士大夫持斋戒杀又十居六七矣。深恐西晋祖尚玄虚之习复见於今,则所关世道民气非小也。何故言奖惩仍不严明也?自征苗匪、教匪以来,福康安、和琳、孙士毅则蒙蔽欺妄於前,宜绵、惠龄、福宁则丧师失律於后,又益以景安、秦承恩之因循畏葸,而川、陕、楚、豫之民,遭劫者不知几百万矣。……国法之宽,及诸臣之不畏国法,未有如本日之甚者。……今自乙卯以迄己未,首尾五年,偾事者屡矣。提、镇、副都统、偏裨之将,有一膺失律之诛者乎?而欲诸臣之不玩寇、不殃民得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