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伽罗轻叹一声,轻抚她的发顶,沉吟半晌道:“丽华,爹娘对你,始终不改初志。我们要的,是你平生安然喜乐,如果……如果那皇宫你实在不肯再留,母亲为你设法。这个皇后,我们不做也罢!”
仿佛听到阿史那颂的呼喊,宇文邕身子一动,嘴唇微微颤抖,喃喃地吐出几个字来。
独孤伽罗失惊:“甚么五位皇后?”
那日他正与四位夫人纵情玩乐,有司礼大臣和司礼寺人来叨教即位一过后宫的诏封。宇文赟目睹四位夫人鲜艳者有之,娇媚者有之,又个个争相邀宠,一时不能弃取,向杨丽华笑道:“古往今来,天子都只要一个皇后,现在朕就要突破通例,并立五后,岂不是新奇?”
此言一出,众臣大出不测,高宾立即跪倒:“皇上,皇上是万金之躯,千万不成以身犯险啊!”
杨丽华神采大变,目睹他沉浸在四位夫人的和顺乡中不能自拔,微微咬唇,沉默拜别。
时隔不久,边陲再传动静,因之前宇文赟使计,借北国之兵夹攻吐谷浑,过后被北国窥破,借机扰边,劫夺百姓财物。尉迟迥觉得,北国与大周不但是盟国,还是姻亲,该抢先礼后兵。而北国可汗阿史那玷厥几次助杨坚出兵,二人有几分友情,此事非杨坚莫属。
宇文赟扑上前抱住宇文邕身子连晃,失声痛呼:“父皇!父皇!”从幼至长,宇文邕对他督导甚严,他却恰好反其道而行之。现在,在他想要博得父皇的喜好,博得父皇的信赖时,父皇却就如许放手而去。
宇文赟不料他问出这么一句话来,“啊”了一声,竟然不知如何作答。
但是,任她如何呼喊,宇文邕再也不能应一声,那茫然微张的眸子,仿佛望尽这平生之路,欢乐哀痛,已经尽尝,而那微启的双唇,仿佛另有无尽的话想要陈述,却全数消逝在最后的一声感喟当中。
杨坚怔立半晌,晓得再难相劝,长叹一声,只好向着殿门见礼,怅但是去。
仿佛听到她的呼喊,宇文邕终究眼皮一动,双眸渐渐展开。
宇文赟见他皱眉沉吟,立即上前跪倒:“父皇,北国可汗是儿臣母舅,儿臣请旨统兵前去,若能和谈当然是好,如果不能,儿臣也不惧一战!”
这一刻,宇文邕但觉面前一片浑沌,伸开眼,已看不清面前的风景,耳边仿佛有人呼喊,却又仿佛很远,远到他听不清是谁,听不清他们在喊甚么,终究,六合变成一片死寂,再也没有一点声气。
宇文邕冷哼:“朕要成绩雄图霸业,岂能畏首畏尾?你不必多言,归去吧!”说完回身回殿,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听到她的名字,阿史那颂身子一动,目光转回,固然似落在她的身上,却空浮泛洞,又似甚么都没有瞧见,低声道:“皇上在等你,你……和他说说话吧!”
杨丽华沉默半晌,低声道:“但是……但是他要立五后,并不是我一人!”
阿史那颂也顿停哭声,颤声问道:“阿邕,你说甚么?你再说一次!”
公元578年六月,周武帝宇文邕驾崩,年三十六岁。
杨丽华哭了一会儿,抓住母亲的衣服问:“母亲,你奉告丽华,这不是真的,他……他只是随口说说。此事有违祖制,他不会当真这么做,是不是?”
宇文邕闭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口的疼痛,点头道:“北国强大,不是吐谷浑可比。你是太子,一国储君,当然要为国着力,但是也不能任凭旁人调拨,动不动就要以身犯险!你那些雕虫小技,怕只会误了朕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