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乖顺地摇点头,徒弟的眉头随之一松,高耸地冒出一句:“杨府的那位老夫人昨夜里殁了,今早杨府有人来报过丧。我已办理过,同我们不过是诊治一回的缘分,不必去记念。”
真是个灵巧的孩子,我提鼻细细辨了辨他身上的香气,这香气于他的咳嗽倒霉,可她阿娘每日都要浣洗熏香,他约莫是躲不开这气味的。
平素饭食都由我做,厨艺虽称不上好,徒弟和吴甲殷乙都不抉剔,看来是因我本日起晚了,便买了外食对于着,我有些惭愧地吐了吐舌头。
徒弟身上长年带着草药气味,从不消香料熏衣,方才从后院过来也未听吴甲殷乙提及有达官权贵拜访,却不知这熏衣香从何而来。
徒弟将桌上的葛花茶递过来,催道:“再放便凉了,失了功效,白搭了这些葛花。”
约莫是梦魇未消,或是方才抓着徒弟的手时用力过火,总觉双臂酸沉有力,抬不动,连个双鬟都绑倒霉索,只得草草地挽起一个螺髻,肩上垂着披发便去了前堂。
“你唤甚么名儿?”我很喜好这个显得非常灵巧的小娃娃。
“阿娘说,百花楼里满是女孩儿,没有男娃。”他一板一眼,当真地答道,俄然小脸上又闪现出了惊骇:“姊姊是好人,不会奉告旁人罢?”
我感觉好玩,将碗伸到他跟前:“闻闻,这是汤药,苦的。”
我从速撒了手,离了徒弟温热的手掌,瞬时又觉回到了梦里的酷寒中,清楚是初夏时节,怎就浑身一阵阵地发寒呢?我拽过一旁的一张薄衾,裹在肩头。
他晃了晃手臂,我才发明他的一只手掌还被我紧紧抓握在两手中,手背上被我的手指勒出了几道白印子。
“嘱你少吃些酒,偏不听,那少康瓮里酿出的酒岂是你一个小丫头能受得住的。”徒弟的口气里带着淡淡的责备与体贴:“下回可还敢再吃这很多了?”
“与我何干,她误吃了汤药,恰吃错的那一碗里头有生草乌。”徒弟站起家,掸了掸教我捏绉的袍裾,转眼将话转开:“前堂煮了葛花茶,梳洗了便来吃两盏。”
小娃娃闪了闪眼:“阿娘和姨姨们都唤我伢儿。”
我必然是冷得昏了头,挣出最后的力量扑进这团火里。
我渐渐地回过些神,犹记得昨夜仿佛是见过她的生魂,又想起徒弟说要拿她的命来做药引的话,蓦地动惊:“殁了?徒弟……你,不会……”
绣房就在巷子外的大街上,绣房里做绣娘的玉枝经常替她那百口捧在手心儿里的弟弟来取药,我也是以得过她绣的一方芍药帕子。绣房里有几个专司浆洗粗使的妇人,我也是晓得的,可这小娃娃倒是头一回见。
这小娃娃看着不过四五岁,倒不扰人,在高椅上坐着,玩弄一根绳结同本身顽了一晌午,只是间或有几声咳嗽,听着像是寒咳。这个时节已是小暑,还在咳嗽,许是这小娃娃的身根柢弱。
实在徒弟并不在乎我睡到了甚么时候,开店门的事有吴甲殷乙担着,他皱起的眉内心也没有气恼,倒是显出了些不测。
“徒弟……”我忙从床榻上坐起家,“甚么时候了?我……我睡迷了?”
“徒弟,那里来的小娃娃?”我伸手戳了戳他幼嫩饱满的小脸,笑问道。
“专治你这般嗜酒的。”徒弟没好气地甩下一句扭头便从房中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