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徒弟并不在乎我睡到了甚么时候，开店门的事有吴甲殷乙担着，他皱起的眉内心也没有气恼，倒是显出了些不测。
真是个灵巧的孩子，我提鼻细细辨了辨他身上的香气，这香气于他的咳嗽倒霉，可她阿娘每日都要浣洗熏香，他约莫是躲不开这气味的。
火并未灼痛我的发肤，这使我俄然有了活下去的能够。火团中模糊绰绰有小我影，我不晓得那人是谁，也不在乎他是谁，我只是不想就如许死去，便不管不顾地向那人影伸出双臂，没命地呼救。
“与我何干，她误吃了汤药，恰吃错的那一碗里头有生草乌。”徒弟站起家，掸了掸教我捏绉的袍裾，转眼将话转开：“前堂煮了葛花茶，梳洗了便来吃两盏。”
正要往那桌边去坐，八仙桌旁的一张高椅上蓦地冒出一个小脑袋，顶着两个小包子般的小鬏，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猎奇的打量我。
我吸吸鼻子，从柜台背面绕出去，堂前的大八仙桌上除了那一碗葛花茶外，另有一笼屉包子，正热气袅袅。
高椅里的小娃娃眨眨眼，伸出一根白嫩嫩的手指，指着我手里的碗，却不说话。
“从速将汤药吃了。”徒弟盯着我手里的碗又催了一遍，见我抬头饮尽了葛花茶，才瞥那小娃娃一眼道：“绣房浆洗的妇人，没处安设孩子，一早将孩子送来就走，幸亏这孩子倒也不扰人。”
“专治你这般嗜酒的。”徒弟没好气地甩下一句扭头便从房中出去。
我必然是冷得昏了头，挣出最后的力量扑进这团火里。
平素饭食都由我做，厨艺虽称不上好，徒弟和吴甲殷乙都不抉剔，看来是因我本日起晚了，便买了外食对于着，我有些惭愧地吐了吐舌头。
“伢儿，我予你一对儿红红的石榴花儿戴可好？”我摸摸他软软的小鬏。
小娃娃向后缩了缩，冲我咧开嘴，给了个难堪的笑容，风趣得紧。
“徒弟，那里来的小娃娃？”我伸手戳了戳他幼嫩饱满的小脸，笑问道。
我渐渐地回过些神，犹记得昨夜仿佛是见过她的生魂，又想起徒弟说要拿她的命来做药引的话，蓦地动惊：“殁了？徒弟……你，不会……”
浑浑噩噩里也不知是甚么时节，只觉酷寒似无数尖针刺入骨中。
小娃娃闪了闪眼：“阿娘和姨姨们都唤我伢儿。”
“葛花茶治甚么？”我的思路老是等闲就能被徒弟带跑。
这里头必然有个错综庞大的故事，我不晓得他与他阿娘究竟经历了甚么，但望着他与年纪不相称的谨慎谨慎，心头不觉一酸，忙安抚道：“不怕，姊姊必然不说。何况，你同你阿娘现下也不在百花楼住了不是。”
约莫是梦魇未消，或是方才抓着徒弟的手时用力过火，总觉双臂酸沉有力，抬不动，连个双鬟都绑倒霉索，只得草草地挽起一个螺髻，肩上垂着披发便去了前堂。
伢儿当真地对着我的脸看了又看，仿佛不能全信，俄然他的眉眼又弯了起来，移开切磋的目光，扬声甜甜地叫道：“玉枝姊姊。”
我感觉好玩，将碗伸到他跟前：“闻闻，这是汤药，苦的。”
这小娃娃看着不过四五岁，倒不扰人，在高椅上坐着，玩弄一根绳结同本身顽了一晌午，只是间或有几声咳嗽，听着像是寒咳。这个时节已是小暑，还在咳嗽，许是这小娃娃的身根柢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