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皆有大家的命数,岂是旁人怜悯就等闲能移改的。”
我手里舂着白及,满脑筋是那唤海棠的百花楼妇人。伢儿的父亲是甚么人,为何就销声匿迹了两年之久,海棠是如何从百花楼脱身的……
七八样草药,我一样也没有辨错,徒弟非常欢畅,将最后一样探了过来。还未靠近我便嗅了出来,一下展开眼,半真半假地气恼道:“哪有如许做人徒弟的,嘲笑自家门徒有甚么意趣。”
玉枝瞥了一眼一旁正玩着香囊的伢儿,轻声道:“他阿娘原是百花楼的海棠。”
徒弟淡然道,一面回身从身后的药屉里取了几样草药出来,命我闭上眼。他将那些草药一样样地凑到我鼻尖下嗅过以后,命我辨出是那些草药。
徒弟哈哈大笑,缩回托在手里的半坛子梨斑白。
这一日便在嬉笑浑闹中溜了畴昔。
徒弟夙来暖和,我推断他也不会决意反对甚么。公然,他只是斜睨了我一眼,平平如水地应道:“既然阿心情愿同他一处顽,交由阿心把守便是了。”
“海棠……畴前也是官家女儿呢……”徒弟显见不肯理睬,我略略心虚,还是将那些疑问一股脑儿地问了出来。
“朱先生。”玉枝拖着伢儿向徒弟施礼:“海棠现在暂住我家后墙下堆杂物的斗室子里,她肯刻苦,我便荐了她去绣房浆洗,她上工时伢儿无人把守,只好厚着脸皮来求朱先生和阿心女人许这孩子在生药铺子里呆着。伢儿灵巧得很,必然不会给铺子添费事,我如果返来得早,也会来接他走。”
“玉枝姊姊说海棠已从百花楼脱身了,现在在绣房作些浆洗的活。”
玉枝善于小流派中,虽不繁华,却也是小家碧玉般养大的,提及海棠大起大落的命数来,她是至心实意地光荣本身出身平微,也是至心实意地替海棠揪心。
“玉枝姊姊。”我从速将桌上大瓷罐子里的消暑凉茶倒一碗出来递给她,“这是谁家的孩子?脸生,从未见过。”
次日朝晨,未至卯时,我特地起了个早,置备了店内四人的早膳。茱萸巷内第一声公鸡打鸣穿透全部巷子时,吴甲恰卸下了第一块儿门板。
徒弟俄然弯眼笑了,一伸手将石臼里蹦起沾上我垂发的白及碎片拿走,“你晓得百花楼是甚么处所?小丫头家怎的净探听那些事?”
徒弟干脆笑出了声:“阿心怎红了脸?也不必羞,须知百花楼恰是这人间痴怨苦乐胶葛最深的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