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这般说,我便晓得他不肯与人多啰嗦,特别是那些千恩万谢的话,说的人非说不成,实则他并不爱听。但是,他又是如何得知彻夜这间酒坊会有这么一场祸事?还事前带了药出来。
也不知是甚么人,在那边猛击了一面庞大的锣,“哐”的一声巨响,街面顷刻一派华彩,且不说各色的灯都亮了起来,各个角落里爆仗闪出的星星点点的火光,仅是四周明灭的五彩缤纷的火花就教我惊呼连连。
“不过是些虚妄之像,一哄而散,倒是教你看得这般入迷。”徒弟一面自语,一面勉为其难地吃了杯遭他嫌弃的酒水,就如他清楚鄙薄淡看这面前的浮华,却还带我来瞧普通。
我奉上那几个药囊,一屋子的人也不出所料地一同伸谢,七嘴八舌,确是吵得人脑袋晕涨,怨不得徒弟不肯露面。
“他能取信?”徒弟索要的药资千奇百怪,这是最难拿捏的一回。
坐了一会儿,将近半夜,满城的欢庆达到了顶峰。酒坊店东批示着几个小厮从店中抬出几个巨大的焰火花炮。
那“火树银花”公然不孤负人等这好久,一层层地燃上去,真真是开了一树的火花,都雅得我连呼吸都快忘了。
“徒弟,楼下……”我严峻地转头唤徒弟来看,他却波澜不惊地从腰间解了几个囊袋下来。
“那……药资如何算?”我抓起药囊问道。
“乡邻皆嫌朱心堂在年节里还开着店,犯了年忌,眼下却只要朱心堂的药救得了他的命。”说罢徒弟抬头吃尽杯盏中的酒水,将桌面上的装着药的囊袋往我跟前一推:“你去罢,将这些伤药予他,别性命无碍,只是皮肉里进了火毒,今后的日子不免要遭些罪。”
好轻易盼到酉时,吴甲殷乙不喜热烈,下了门板就在铺子守着。我特地择了一袭葱白的衣裙,罩了一身朱红的对襟及膝比肩,在腰间束上与衣裙同色的丝绦。对镜梳了个灵蛇云髻,竟想不起上一回当真打扮是甚么时候的事。
楼下慌镇静张的鼓噪从街上移进了大堂,我忙拿着药提裙下楼。店东的家人、店里的小厮仆婢公然为年节中请不到医,无处购药急得团团转。
“他这火毒常常发作起来便要仰赖我们朱心堂的药,别家的药只怕无功效,他若失期,你尽管不予他药解痛便是。”徒弟低声笑道,从桌案边起家悠然拜别。
他顺手从腊梅枝条上折下一小枝饱满的花簇头,簪进我光光的发髻中,非常对劲地携我出门。
既不吃酒,也看不上佐酒吃食,那上酒坊来做甚么,内里的热烈我尚未看够呢。我悄悄嘀咕了一句,打起避风的帘子,伏在桌案上,透过雕花的围栏贪看外头的流光溢彩。
这个年节虽与以往同徒弟一起过的年节大同小异,我却过得分外欢畅。许是因为那枝我与徒弟一同带返来的腊梅的原因,甜甜的香气将生药铺子里的苦涩药气压下去很多,衬得人也舒坦。
这是自打我有影象开端一遭逛灯会,极没见地,恨只恨本身才生了一双眼,来往繁华,底子不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