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裕才吃紧地拦到我跟前,又非常顾忌我腕子上的青玉镯子,一面躲闪一面阻我的路:“我只诚恳就教阿心女人一桩事,万不敢再无礼的。”
年节未过,茱萸巷底经常遭人诟病的生药铺子前排起了长队,一向排过了街口,堵在了张屠户家门前。
“哦?吴郎时来运转了,如何又托了我的福?”徒弟满面堆笑地与这对佳耦让了座,桌上有小泥炉现焙着的暖身姜片枣茶和供客的陶碗,我斟了两碗递到他们跟前,留意听着吴三利抬高了的声。
“果是桩好买卖。”徒弟很有兴趣地问了下去:“是甚么样的货?可还好发卖?”
我想起昨夜酒楼上所见,那酒坊的店东也是教名为“火树银花”的大花炮灼伤了体肤。
声音听着耳生,不知是哪一个。我一昂首,面熟的中年男女二人,稍一迷惑,便瞧见在门外探头朝里张望的吴裕才,我这才蓦地记起,那对男女恰是他爷娘,吴三利佳耦。
隔了几日,那些年节中的火烫伤者渐少了,我也不必来回送药。这日正闲着,门口忽传来一声“阿心女人”。
有几个孩童,伤得更不幸些,细皮嫩肉上的烧烫伤痕触目惊心。张家娘子瞧得眼里直泛水光,一面轻手重脚地擦拭污血,一面问道:“怎伤成这个模样?但是不细心打翻了花灯烛火?”
周遭来买药的都忿忿地抱怨起焰火花炮来,一时群情激愤。
接下来的几日,直至出了年节,来朱心堂换药买药的人方才垂垂少了,这一个年过得跟个劫似的,总算是过了。
“可不是那花炮焰火惹的事!我也是教火舔了伤了皮肉。年节中就见血,倒霉得紧!”一旁有人咬牙切齿地拥戴。
花炮焰火岁岁有,怎的本年这般多事?
一听这话,连我都感觉泄气,走街串巷的货担郎,又不是本地人,天然是卖了货便要走的,现在那里还找获得他的踪迹,即使是要报官,连个根据实证都没有,更不必说是要拿人了。
“内蕴湿毒,外感风邪,血脉不畅而至。那人若病症严峻,来朱心堂教徒弟瞧瞧便是,在其间缠着我问又有甚功效。”我丢下一句,加快脚步,跨着大步拜别。
我俄然想起元夕那日从外头返来时遇着吴裕才,他提过他爷娘现在做的买卖,我在小泥炉上搁置下铜铫子,试问道:“莫非是花炮焰火的买卖?”
妇人搂住怕痛哭喊的孩子,恨恨地哽咽:“花灯烛火翻了哪就这般短长了,是那花炮!一燃烧便径直炸开了,火蹿很多高,孩子跑得稍慢了,便遭了大罪……”
年节过后,我在铺子外见过吴裕才两回,他仿佛是要往铺子来,又犹踌躇豫的,好生不利落。我与他初见时并无甚么好言辞好神采,故也懒怠理睬,只作不瞥见。
“不瞒朱先生,上回先生留下的那枚古旧货币,果然是有功效的。初时我还不肯信那些神道奥妙之事,迫得无路了,也只得将那货币佩在了心口捂着。不过两天,便有人来与我说买卖,定钱押金一概不要的,只等销了货,去了我的那份利钱,再还本。”
“都是因那花炮所害,何不一同去找那售卖之人讨要个说法?”张家娘子也越听越是气恼,恨不能亲身前去替他们讨公道去。
这日我一人出铺子去送药,他见我出来便当即上前来,我暗笑,原是惊骇徒弟,等着我孤身时方敢来与我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