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本还想回嘴两句,徒弟清算完了柜面儿,从柜台背面的暗影里走出来,脸上带了几分端庄:“你方才说他作践徒弟的风致,糟蹋朱心堂的民声……你倒是同徒弟辩白辩白,徒弟是何风致,朱心堂又是何名声?”
吴三利撇下我,向徒弟眨了眨眼:“朱先生如同吴某再生爷娘,吴某不瞒朱先生。这一批火炮原是官中制坏了的,吴某有位旧友,专司烧毁措置那些官家做坏了的物事,他作了个低价卖予我,我再散予那些挑担走巷的估客,因比官中卖得便宜,销得非常轻易。卖得了钱,只需抽三成利予那开端的旧友便好,中间的利极大。”
徒弟眉心一动,低头不语。吴三利倾身向徒弟,一手拢在嘴边,声音更小:“这话我只同朱先生一人讲,我这位旧友,可不止有焰火花炮,凡官中统制的,皆是有门路的,眼下就有一批制坏了的膏药子,朱先生如有兴趣,吴某牵个线搭个桥不在话下。”
我遭了砸,为何是徒弟替我受?这话我一时没明白过味来。殷乙只一手便将门板提走,我从门板背面脱了身,徒弟当真地盯了我一眼,皱着眉头笑开:“怎一副受了气的模样?哪一个惹了你?”
“你……你……”吴三利满不在乎地随口抛出一堆正理,气得我面孔发红发热,不自禁地抬手要指责他。
“阿心你来讲说,这病症要如何是好?”冷不防徒弟就向我发问。
我撇撇嘴,暗道,到底是瞧出我闷着气儿了。“那吴三利如何赚黑心钱我不睬会,可他拿那样下作的事来作践徒弟风致,糟蹋朱心堂的名声,徒弟不但不撵他去,还替他瞧病。徒弟忍得,阿心却忍不得。”
我早听过他的病症,再一问过脉,更确切了我先前的预感,便没好气地将那日讲予吴裕才听的方剂又说了一遍。
“制坏的焰火花炮炸开了岂不伤人?制坏的膏药子也要误人病情。”我心中忿忿,倘或是别的甚么人我约莫尚能忍得这口气不开口,只是这吴三利是我与徒弟除夕夜里费了一夜的工夫救返来的,岂知他竟是这般的品性,直教我心底的火止不住地上窜,按捺不住要抛句冷话。
说罢他命我去将药包出来,本身却又陪着吴氏佳耦吃了碗枣姜茶,说几句闲话。
可他拿了药,还与徒弟絮干脆叨了好久,又说到了那五铢钱的功效。待他佳耦二人离了店,也到了闭店的时候,徒弟竟是耐着性子联络了他这好久。我堵着气,闷头替吴甲搬门板,偏生又不非常搬得动,笨手拙脚地挪着比我人还高的厚重木板。
既徒弟开了口,我也不好再说甚么,只垂手立在一旁,缩在袄袖里的手悄悄握成了拳。
他转脸向吴三利歉然一笑:“小徒年幼,性子还差些,也是我疏于管束,吴郎莫怪。”
这一话便算这么揭过了,徒弟听过吴三利的脉,又喊我来听,问了一遍情状如何。听他的描述,倒是和前几日吴裕才截住我时所述是分歧的,可不就是湿毒淤塞,血行不畅,激发心口沉闷坠涨么,他原是在替他阿爹探听。
“阿心……”徒弟不动声色地站起家靠近我,悄悄压下我生硬的手臂,低柔地唤了我一声,顷刻压抑住了我的肝火。
吴三利大大咧咧地一笑:“好说好说。”
“殷乙……”我本觉得是殷乙颠末上回我遭门板重砸的事,手脚更快了些,一抬头,不想却迎上徒弟无法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