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干脆也不走了,站定在二门前,从怀中取出那支雀纹素银的簪子,执在手中把玩,好整以暇地等着杨三郎诉一番原委。
“徒弟,我……我不怕,我想跟着徒弟。”这话我说得非常心虚,清楚是因为惊骇才想要跟在徒弟身边,偏被我说成是“不怕”。
小婢女领命而去,杨三郎请了徒弟落座,解释道:“垂白叟悬心景娘病症,现在朱先生既说她将大安,少不得请垂白叟来望望。”说着他一顿,指了指徒弟手中的银簪子又道:“朱先生于我家有恩德,按说本该重金相酬……这簪子虽不值甚么,却也是家中传了几代的物件,拿它来抵诊金倒不是不能,总该教垂白叟晓得了才是。”
一听徒弟这口气我便晓得彻夜必然有些甚么事,他越是如许说,我便越感觉不安。
徒弟笑了笑:“难不成杨主簿同此物有些旧情,舍不出去?”
“阿心,今晚……你睡下时将房门闭紧,莫要到前头来。”
杨三郎几步踏上拔步床,见谢景娘虽未曾转醒,但脖颈上因狠恶的疼痛暴起的青筋已全减退,拧作一团的眉尖也疏松开来,气味平和绵长,睡得甚是安稳。
徒弟不回他的问,自顾自地上前细心探看谢景娘,听了一回脉,观了一回面色,忽伸手在她狼藉的发髻间摸索了两下,拔出一支素银的簪子。
徒弟回了礼,捧了那银簪子道:“鄙人既治得了娘子,便以此物作诊金,垂白叟可肯予我?”
隔了片时,床榻上的谢景娘轻声一哼,动体味缆子。徒弟笑向杨三郎:“瞧瞧去罢,看我可有浑说。”
“当真?”杨三郎迷惑地瞧着床榻上昏昏睡着的谢景娘,前一刻还痛不欲生,眼下这药铺来的先生不知在那边扎了一针,便说是要大好了,他委实难信。游移了几息,他叮咛那小婢女道:“上房去将垂白叟请来。”
杨家的车马已在大门前等着,徒弟率先上了车,一伸臂将我也拉了上去。待杨三郎追出来时,马车已摇摇摆晃地走了一大段出去,他也只得立在原地顿脚感喟。
“娘子卧病,怎不将钗环都收起?锋利之物,再伤了皮肉可了不得。”杨三郎一见那簪子,便皱起眉斥了那小婢女几句。小婢女委委曲屈都回道:“怎不晓得收好,娘子只不让……”
徒弟定定地看了我一眼,仿佛能洞穿我的心虚,我仓猝垂下视线。
“不怕?”他顺手理了理我双鬟上的丝绦,点了点头,柔声笑道:“那便一同来罢。”
徒弟既得了她的应允,带了我起家告别。杨三郎忙喊了个家仆去套车,好送我们回茱萸巷。瞧这景象,偌大的宅子里头仿佛只要四名仆婢,一个小婢子在得病的新妇跟前奉侍,约莫是随她嫁来的,另一个年长些的仆妇奉养着杨三郎的母亲,杨三郎的长随一名,另赶车养马人一名,再腾不出一小我手来送我们出去。
杨三郎难堪地扯了扯嘴角,暗自迟疑,非常难堪。
杨三郎迎上前搀扶,一面同她低语了几句。那老妇一进屋便向徒弟伸谢,谢辞说得比杨三郎更堂皇几分,语中却带着模糊可辨的傲岸骄贵,徒弟仿佛并不在乎,我听起来却特别别扭。
徒弟放动手臂,掂着银簪向杨三郎淡淡笑道:“娘子的头痛症已无大碍,略保养些日子,便能大好。这银簪,便算作诊金。”